万朝居不大,比太白楼要小很多,正如茶馆老板所说,门客稀疏,门外看去,远远达不到灯火阑珊的地步,只是比起普通人家灯火要亮些,高层的房间也是昏暗,只有依稀一点烛火光,很难想象这万朝居当年是多么的繁华。
“寒老,你说这天下就如同这飞狐城一般该多好?”
时南箫站在灯火依稀的万朝居面前,顿顿道。
老仆思索片刻,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时南箫轻笑一声,道:“古人有言,确实如此。”
说罢,大步流星夸进万朝居。
万朝居里面的陈设简单,不知是因为门客稀疏的原因还是本就如此。
第一层摆满了桌子,但是客人只有寥寥几人,正对面的楼梯口下也摆了一张小桌子,有一说书先生站于桌前,侃侃而谈。
时南箫与老仆随处找了一个位置,细细听着老道道听途说。
“话说当年太祖皇帝御驾亲征西北蛮夷,奔袭千里,御下十七武将,百万铁骑,十万九玺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呐,还有一事,也是发生于此,那便是路途之中……”
说书老道买了一个关子,两根手指搓着鼻下一撮白胡子,时南箫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钱了,听书的客人都传来一阵唏嘘声,但是没办法,从口袋拿出几枚铜钱,有钱人家就拿出块碎银,与铜钱一齐放入说书老道桌上的破碗之中,人潮散去,原本空荡荡的破碗被门客的银钱堆满。
时南箫笑着摇头,“寒老,我们也给点吧。”
老仆从口袋拿出一锭碎银,隔着数十米,手一用力,传过拥挤在前面的人群,飞入老道的破碗之中。
嘶——
说书老道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一个高人呐,招待不好,那可没有好果子吃。
被老仆这一吓,说书老道拍案而起,继续说着当年太祖皇帝御驾亲征的故事。
时南箫和店小二要了一壶上号的绣春风,与老仆相对而坐,二人各饮一杯。
“这绣春风当真是好酒。”
时南箫用衣角抹了下残留在嘴角的酒水,称赞道。
少爷这般称赞,但是老仆也是不以为然,面露鄙夷之色,道:“这就太过于甜,还没西北的红烧刀好,那酒才烈!”
“这位客观好生挑剔!”
时南箫轻笑一声,刚想说话却不知那处传来一阵桀骜的声音,转头看去,白衣胜雪长发,简单的束起。言笑吟吟,好似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风姿特秀,爽朗清举,笑起来额头上还有好看的美人尖,那种忽略了性别的美,好似谪仙下凡。
男人缓步下楼,说书的老道士拱手作揖,“老板。”
男子挥挥手,道:“继续说吧,别扰了客人的雅兴。”
听一些外人说,万朝居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好几快四十的中年男子,但是这看起来也太年轻了吧?都可以和时南箫比肩了。
“方才这位客人说这绣春风太甜,味道不是很好,这就是您不懂门道了。”
万朝居老板也不拘谨,直接坐在时南箫身边。
“那您来说说看?”
老仆眼光一寒,一巴掌轻拍在桌子上,剧烈摇晃之间,桌上装满烈酒的酒杯也随之摇晃起来,杯中的烈酒摇摇晃晃溅落出来。
“寒老!”
时南箫撇了一眼有些生气的老仆,语气少许不悦。
“是老奴性急了。”
自家少爷生气,老仆也没有什么办法,停止了灵气的释放,站起身来与老板道歉。
老板倒也是无所谓,摆手就说没关系,时南箫轻笑一声,让老板继续说。
“我们飞狐城是边城,不比西北的寒烈,这里的百姓都是受过一些苦难的,喜好吃甜食,相比中原的绣春风,我们飞狐的绣春风自然是更甜些。”
老板解释道。
时南箫微微点头。
“那也不至于如此的甜吧?”
老仆还是不明白其中意思。
老板轻笑一声,再次道:“看您的语气,是西北来的吧?西北寒烈,红烧刀是烈酒中的烈酒,边军将士都喜好这个,暖身暖胃,我们这边也是边地,但是百姓与将士怎可相提并论?红烧刀这种东西喝多了对着绣春风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想来也是。”
时南箫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正堂的说书老道也说到了精彩部分,门客都屏息敛声,细细听老道说书。
“当年蛮夷连同燕国一同攻打我唐国,军民共战,百万之众呐,可我唐国何曾退缩?举国之力,九十万军民一同对坎西北蛮夷与南阳燕国,在那场战争之中最出名的还是那青烟剑仙一剑战万骑,我在小道消息听说呐,那一战可谓是酣畅淋漓,下的雨都变成了剑气,每一剑都落在蛮夷狼骑身上,若不是有北郡宗师怒江河护住,恐怕那燕国太子都得死在剑雨之下……”
时南箫听的出神,老仆倒是一脸不以为然,这等剑雨之术,剑道宗师之力都可以轻松施展,只是介于多与少之间。
“这说书老道,本是城西的乞丐,见他快被饿死,我便收留了他,前几年我万朝居还如日中天之时说书先生多如牛毛,这老道也在其中听了许多,再加上自己的见识也可以自己在正堂上说上一段,你不说还好,你这一说便引了门客的喜好,可是那时我万朝居也经没落,不然这老道也算是一个出名的先生了。”
见这位公子哥对老道有些兴趣,他也毫不吝啬介绍。
“时不待我,只争朝夕。”
老板转身看向正堂手舞足蹈说书的老道和目不转睛的门客,眼神之中泛起少许的失望。
“天道终轮回,老板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
时南箫站起身来,一口饮尽杯中的美酒,走到说书老道跟前,从手袖之中拿出几锭碎银,轻轻放在桌前,并没有放在碗中。
“寒老,带上这壶酒,我们走了。”
时南箫走到门口,双手插在手袖之中,顶着风雪走出万朝居。
老仆收拾好桌上的剩下的绣春风,也跟在后面走出去,留下老板一人坐在桌前,细细品尝着杯中的美酒,啧啧道,“确实是有些甜了。”
繁星点点,灯火依稀。
一袭白衣消失在风雪之中。
时南箫彻底消失,说书老道停下那令人神往的故事,走下正堂,俯身来到老板身边,轻声道:“老板,这小子?”
万朝居老板摇头道:“这小子境界不高,但是心境连我也自愧不如,而他身边那位老仆更是可怕。”
老板顿了顿,继续道:“能让一个三昧境的宗师当仆人,这小子的身世可想而知,是如此的显赫。”
说书老道也抬头看向门外呼啸不停的风雪,没有再说话。
“走了,客人等不及了。”
老板转身走进万朝居,说书老道沉默一刻,眼神在此向外一撇,也跟着走进,继续说书。
风雪之中,灯火依稀之下,青衣老仆的模样若隐若现……
灯火依稀之中,时南箫一袭白发飘飘,略显沧桑。
“少爷,你猜的果然没错,那老道有问题。”
青衣老仆不知从何处跳下,拱手而立。
时南箫轻笑摇头,道:“这说书老道伪装的很好,但是他说书时释放出的气息却不是一个普通市井老道该有的,他的实力恐怕不在你之下。”
现在已是子时,繁星点点之间明月如坠,高悬夜空,时南箫微眨双眼,“这夜空很美。”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