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村突然下起了小雨，梅雨季节，本来就是农户们头疼的时候，这雨一下起来就会没完没了，着实恼人的很。

　　宋矩连续几针扎进了一旁躺倒的田禾爹娘，江莽奇怪的看了一眼宋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试探就不必了，你既然有这种癖好不如在干掉我之后再玩吧。”

　　宋矩甩甩手，轻松到：“我还以为你是个迂腐的烂好人呢？”

　　江莽眼神不变：“那你眼神确实挺差的。”

　　江莽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压了过去，矮着身形贴地来到宋矩面前，以烂大街的擒拿手起势，手贴着宋矩的袖子想要抓住手臂的关节点。

　　宋矩本来可以后退几步拉开身形，但是看见江莽起手是擒拿手，不易察觉的皱眉头，这小子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这是摆明了瞧不起他，于是掌法微动，躲过江莽的擒拿后一掌拍向江莽额头。

　　江莽原本向上的左手直线落下撑地，扫堂腿一甩，右手回防额头，勉强接住宋矩的这一掌。

　　宋矩似是早就猜到江莽的这一招花哨的扫堂腿，双脚弹起连踢了江莽十二脚，把江莽踢得后退到了后门。

　　江莽背靠着木门，在挡下宋矩下一腿之后，左手撑起身体，却被早已料到的宋矩一脚踢穿了木门倒飞了出去。

　　田禾家后院是一块荒地，江莽稳住身形后站起，一脚踢出五块石头挡住了宋矩刁钻射过来的五针，然后被宋矩紧接着的一招气掌轰的又倒退几步。

　　江莽后退几步后，嘴角的血迹慢慢被雨花洗去，却并不借此拉开身形，复而冲上前去以擒拿手起势。

　　就在宋矩又要一掌拍下去的时候，突然眉头一皱，向后拉开身形，不过还是被江莽的突如其来的指法点中了窍穴，幸好这窍穴并不关键，由窍穴进来的内力还未在宋矩身体里作乱就被体内宋矩自身的内力化去。

　　江莽冲势不变，依旧是擒拿手起势，宋矩右腿向前踢去，被江莽的矮身贴地躲去，这次接的却不是花哨的扫堂腿，而是更烂大街的蛇拳。

　　这拳法合起一整部五行拳，都是江湖传古至今的入门拳法，练武由浅入深，所以这拳法还真没有几个闯江湖的不知道的。

　　宋矩面对这原本应该极其熟悉的蛇拳反倒有点招架不住的味道，不再像之前一般还有闲心开口说话，扰乱敌人的心智，此时全心神的投入战斗，却还是只能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宋矩越退越是心烦意乱，最后只能使出一招极耗内力的腿法逼退江莽。

　　江莽站在雨里，本来就一直没换衣服还接连打了两场见血的架之后，看上去自然是比宋矩来的狼狈。

　　另一边从始至终没淋过雨站在屋子里的宋矩也没好到哪里去，被江莽突然下起来的无理手弄得焦头烂额，身上的衣服也是跟着被抓的破破烂烂。

　　江莽之前和宋矩的前两次对手都吃了亏，第一次是原本想要慢慢折磨死田禾的宋矩在第一时间发现藏起来的江莽后就接连射出两针，逼得江莽只能提前现身，帮田禾躲掉那一致命招后，拉近距离又是偷袭的江莽却被失了先手的宋矩躲掉那一拳顺势一脚踢开。

　　第二次吃亏确是江莽故意为之，以江湖上但凡练过武都见过的擒拿手发起进攻，接着就是一招几乎只能在表演戏曲上才能见到的扫堂腿，自然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这时候江莽结合昨晚从那两人嘴里听到的料敌先机笑面虎这个名字，更是确定宋矩出手喜欢依靠经验以及成套的武学招式。

　　所以江莽第二次以擒拿手起势立马换了指法进攻，可能因为江莽此时受伤不轻有点轻视的宋矩第一次吃亏，虽然立马拉开身形，不过落入了江莽的进攻节奏，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走。

　　江莽第三次以擒拿手起势，宋矩有了前车之鉴，不再妄自推断江莽的招式，想要以自己擅长的腿法退敌，但这一脚被江莽躲开后，江莽使出蛇拳第一式缠住宋矩后立马改了招式，虽然手法是蛇拳，但身法走的是八卦掌的步法，招式却是不知哪一本连名字都不显的普通拳法，所以宋矩才会被打的狼狈不堪。

　　宋矩从来都是仗着能快人一步的看破对方招式并且越打越熟悉对方的招式路数，比如先前持刀那人的武功路数就是大开大合，但又十分小心，除了有护甲护住的胸口基本上不会露出其他破绽，而钢指环那人则阴损惯了，所以不够小心被宋矩一针阴死。

　　宋矩靠着自己的江湖经验以及见过一次就能记住大概的天赋，能够毫不费力的折磨死比他弱的武者，甚至比他强的只要不是强太多他都能打的有来有回，甚至还能小占上风。

　　但是江莽的武功路数着实奇怪，虽然都是一股脑的往前冲，但是近身搏斗本就是凶险万分，江莽却能把烂大街的蛇拳用得几无破绽，招式转换之间也是炉火纯青，虽然招式变了之后，杀伤力不足，但总挨打还不了手还是很憋屈的。

　　毕竟只防不攻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露出了更大的破绽，到时候可就不会这么容易就击退江莽了。

　　江莽当然也是故意拉开身形，先前不过都是试探，刚刚那攻势不过是要在适应宋矩的武学招式，顺便也活动下筋骨，毕竟接下来就是分生死的时候了。

　　生死争斗，一步走错，千里之差。

　　江莽要更小心一点，那些一招分生死的打法江莽从来敬而远之，毕竟那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硬茬子丢了性命。

　　“噗。”江莽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原因是本已平静的心湖又闹了起来，而且丝毫不比先前的动静小，分神在外的江莽猝不及防之下被心魔闯入心湖。

　　江莽原本可以忍耐的左后肩那处伤口也开始作痛，好似被灼饶了一般，左手也疼的微微变形，甚至差点被抓住破绽的宋矩的绣花针扎中。

　　那边的宋矩自然不知道江莽此刻受着心魔入侵的危险，开始还以为是江莽故意露出破绽好引他攻击，没想到就是因为这试探的几支绣花针错过了最好的反攻时机。

　　江莽在雨里下翻躲过宋矩的试探后，此时的体温热的异常，后背的伤口烫的雨丝化成了白气，弓起身体倒在雨里。

　　“安静一点。”江莽的心湖上掀起巨浪朝赤火泼去，不过这次赤火可没有那么好打发，江莽只能撤去白蟒回身体里对抗赤火。

　　“何必呢，这种货色我都懒得动脑子，你打他我看着都累，何不让我来呢？我能比你做得更好，比你的成就更高。不就是做好事吗？我可以答应你不乱杀人，并且答应你救一百个人，如何？这次我可不会再退一步了，与其被你这样的伪君子关在心湖，大不了一了百了，一块死了算了。”

　　宋矩看着弓着身体的江莽，虽然心里疑惑，不过他可不能再错过这个时机了，腾地飞过去准备近身一掌拍死。

　　时间好像突然慢了起来，雨丝的下降变得格外缓慢，江莽的肩头上，左肩站着心魔黑影，右肩站着一条白蟒。

　　“别撑着了，你一旦动用内力就会被我接管心湖从而掌控身体，你不动用内力打不过这个废物的，还记得那三个铜板吗？那个老道士就是仗着你蠢才敢阴你，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闭嘴。”

　　右肩上的白蟒跃起扑向心魔，不过被心魔轻巧躲过，心魔还戳了戳那道伤口，无所谓道：“这就急了，之前不还叫我安静吗？江莽，你再不给我身体，我们就真的死了，那田禾不过一个小孩子的脚力，他能跑得过这个只是耗损了半成内力的三流武者，到时候他死了都是你害的，说不得你在黄泉路上站一会儿，你们就团聚了。哦，忘了还有黄泉路上田禾的早死爹娘也等着一起骂你呢？”

　　“何苦呢？江莽，以我们的本事，原本可以活的很潇洒的，想杀就杀，想跑就跑，阿雪也是这么想的吧，天下原本就没有我们不能去的地方，只要你把身体给我。”

　　江莽低着头，不知脸色晖暗，而心魔渐渐占据了整个肩头，心湖里响起一声凤鸣，响彻九霄。

　　已经飞到江莽跟前的宋矩充耳不闻，眼里满是杀气，这一掌要是落实江莽必死无疑。

　　清溪村学堂里的先生原本准备帮白棋再次围杀黑棋，没想到从黑棋棋盒里摸出来一枚白底的棋子，迟迟没有落子，大概是在想这一步走的是黑棋还是白棋。

　　田禾被雪雕一路领着饶了圈清溪村后往庆阳城的路上跑去，这点雨还不能影响雪雕的飞行速度，而下边的田禾已经累的直喘气，但身体不敢停下来，似乎停下来就意味着死亡。

　　田禾累的要闭眼晕倒的时候，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拿着酒葫芦戴着斗笠躲雨的汉子，身后有风雨，有山河，还有一座江湖，一座侠气昂然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