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寅年【虎】庚子月乙酉日(1986年12月7日),二十四节气,大雪,晚六点多,正是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赶着回家吃晚饭的时间。
这样平凡的日子,在黎家村的一户人家内,竟然发生了不平凡的事情。
院子里,站着两个之间相隔两三米的人,黎常富和他的儿子黎耀良。她的妻子吴桂心站在大门的门口,在另一间卧室的门口站着的是他的儿子黎家平。
此时哪怕是一个外人,也不会像吴桂心和黎家平这样,若无其事,仿佛就是在看着一场戏一样。
黎常富的声音特别洪亮,就好像希望自己家的事情被左邻右舍的人都知道一样,既然瞒不住,那还不如让别人都知道。
“黎耀良啊黎耀良,你这个不孝子!你连你父亲的话都不听了是吗?我是不是教不动你了,现在谁讲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
“你这个没良心的,亏我把你养育这么大,说什么你都不听,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听不见我说的话了对嘛?我说什么你都不回应了对不对?您这样,以后你吃什么,你要这样懦弱的过一辈子是不是?”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你要么听我的安排,要么我就跟你断绝关系!从此以后,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到外面去,自生自灭吧你!”
黎常富自说自话,越说越气,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前面说的话,黎耀良都可以忍受,就是后面那段话,黎耀良半个字都反感。
“从我出生的那天起,你有把我当过儿子看吗?握告诉你,没有!从来没有,包括我的姐姐们,你都没有当过是你的亲生孩子!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亲生母亲早早就离开我们了么?!”
一直站在院子里的黎耀良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不满了,他紧握着双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撕吼着。
“我现在都已经成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你尊重过我吗?你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你?!”
“好啊!黎耀良,你现在厉害了,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这么厉害了!老子说的话,你都敢顶撞了对吧!”黎耀良的反击让黎常富怒火中烧,他转身气冲冲走进房子里,看到他这样,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黎常富的妻子吴桂心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她什么也不说,象征性地跟了进去,她的儿子黎家平依旧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仿佛现在发生的这一幕都跟自己没关系一样。
不一会儿,黎常富就出来了,跟在他身后吴桂心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看得出来那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从房间里出来的黎常富,手里拿着一把火药木仓,一边戳了戳他的木仓筒,一边朝着黎耀良的方向走去。
黎耀良倒好,看到自己的父亲拿着长木仓出来,依旧站在原地,仰着头一动不动,像是下定了决心,要鱼死网破一样。
与黎耀良的反应相反的是,吴桂心就像变脸一样突然变换了表情,伸手环住了黎常富,“孩子他爸,不可以,这样不可以啊!怎么说他也是你的骨肉啊!求求你了,不可以啊!”
“黎常富!你要做什么!”吴桂心的话音刚落,黎常贵的妻子和他的三个儿子从小巷一角急急忙忙走了出来。
看到黎常贵和他的妻儿也过来了,黎常富戳木仓筒的动作并没有停住,情绪反而更加激动了。
“好啊!黎常贵,现在连你也要管起我的家事了对吗?原来,黎耀良这么的看不起老子,他妈的都是因为你在背后撑腰对不对!”黎常富瞪着黎常贵,眼神里似乎都可以冒出火的感觉了。
黎常贵不像黎常富那样,他讲道理,他也不会像他那样冲动,对于黎常富的谩骂和指责,黎常贵语气温和。
“我念你一声哥,是因为我尊重你,在孩子们的面前我不会点你姓名,但你能不能好好跟自家的孩子说话,你这样冲动,怎么处理事情!”
“你现在是在教我做事吗?你觉得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对了,是吗?”黎常富根本那就没有听进黎常贵说的话,情绪依然是激动的。
见到黎常贵这样激动,吴桂心拉住了他,一副委屈屈巴巴地的样子,抽泣说着,“你们都说我是个后妈!可是后妈难当啊,我本来就身体不好,要给孩子们最好,可是他们都不接受啊,我们家就这个条件,还有什么样的女孩愿意嫁过来。”
“我吧,就当个媒人,把老家的条件好一点的适婚年龄的女孩介绍给耀良,可是这孩子觉得我多管闲事了,我也不可能不管,那毕竟是自家的孩子啊,我能不管吗我?”
吴桂心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还一边擦着眼泪。
见到自己的嫂子这样,黎常贵的妻子陆义珍也站了出来,“嫂子的好意,我相信孩子们都能够理解的,但是孩子们自己的想法,还是要听一听的。”
“你是说,我逼了那些孩子了?我的天啊,我是有多坏啊!当年就我还没嫁进来的时候你们就来阻止我,现在还要来数落我,我太难了我!”
“大嫂,你误会我了,我……”
陆义珍还要解释什么,被丈夫黎常贵打断了,“大嫂,我们现在说的是另一件事情,当年的事情也过去好十几年了,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
“哼!说你尊重我,其实只不过是来看我笑话对不对,你看看你的孩子,你也不过是个二婚,可你的家庭却比我和平得多,你是来跟你我炫耀的吗?”
“大哥,你这样说我们,那都是你自己的想法,我们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大家都还有这血缘关系,明明就是亲人,何必这样连陌生人都不熟!”子陆义珍也忍不住护住自家的丈夫。
只是,对于陆义珍说的话,黎常富只是嘴角一邪,似乎在鄙视一样,“你也不过是一个二婚来的妻子,你以后是连祖祠都进不了的人。”
说完这句话,黎常富确认,自己真的是太冲动了,因为身后吴桂心的目光仿佛都可以把他望穿了一样。
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黎耀良那个孩子的不听话,他应该收惩罚!
就在黎常富要把问题的矛头重新拉回黎耀良的身上的时候,一直安静在一旁的黎耀良拽着拳头,大声的吼起来,“够了!黎常富!你欺人太甚了你!”
“你看看,你们看看!这个不孝子,都敢直呼老子的姓名了,真是反了,反了,今天就让我解决了你!”说着,黎常富举起木仓,对准着黎耀良。
场面突然变得更加紧张,像是分配好了一样,黎常贵和自己的两个儿子向黎常富跑去,陆义珍和自己的大儿子则朝着黎耀良的方向,黎家平则是拉开了自己的母亲。
陆义珍拽着黎耀良的手臂,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的恐惧和担忧,“耀良啊,你先躲一躲好不好,你父亲正气头上,你就不要跟他勥了!”
黎常富那人,什么事情都做出来的,真是个疯子。
那边,黎常富真的就像疯了一样,拼命地在挣扎着,“你们别拦我,今天我必须跟他来个了断,大不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一边是父亲的怒吼,另一边是叔叔一家的劝阻,黎耀良拽了拽拳头,恨恨瞪了一样黎常富,然后转身跑开。
直到黎耀良的背影消失在小巷里,黎常贵和两个儿子才松开了黎常富,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黎常贵简直是丧心病狂,竟然狠心到这种地步,还跟着追了出去,无奈他们也跟着跑出去,以往万一。
兜了一圈,直到寻不到黎耀良的身影,黎常富扛着枪,“安心”地结束了今天的吵闹。
大山里,周边都是虫鸣的声音,虽是冬季,但还好出来的时候自己身上是穿着外套的。
山里的路他都很熟悉,这都得益于平日里自己就是在这片山里放牛,一来二去,久而久之,自然也就轻车熟路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躺在山里的大石块上,看着漆黑的夜空,刚才还倔强地和父亲顶嘴的黎耀良眼角竟然划下了一滴滴眼泪。
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是个宝。但是,他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小时候别的小伙伴都说,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母亲不好,所以早早就离开了人世。
所以他不爱和村里的那些小孩一起,更何况原生家庭让他很自卑,他宁愿一个人独来独往。
如果有妈妈在,即使妈妈不受父亲好待,能和妈妈说说心里话,或许也是一件恨幸福的事情吧!
在那样的年代,那样的村落,父母包办婚姻是正常不过的事情,那样的家庭环境里,即是倔强的黎耀良也逃不过被父母安排的婚姻。
一个月后,铜锣声、唢呐声、人们的谈笑风生,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喜庆,来宾吃的吃,喝的喝,像是要把自己的红封吃够够。
即使此时是笑脸迎人的,但那都是暂时面对别人的心情,当事的人,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这就是另一个悲喜交加的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