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新兵连的生活
训练场上,夏之阳严格要求自己,用心体会班长的指导与讲解。他做任何事情都全身心投入,认真对待,这使他的各项训练成绩都很突出。学习擒敌拳时,他一时记不住套路和要领,就向班长要来一本擒敌拳教材,一举一动都记下来,还配上简单的动作图像。白天训练的内容,晚上再复习一遍,并细心地琢磨,体会。王斌看到他学习的劲头,笑话他说,又不是考大学,何必这样认真呢。
一天训练下来,战友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多么渴望早点钻进被窝,香甜地睡上一觉。但是,吃过晚饭,班长常常把他们叫到军体训练场,做各种辅助练习。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在沙地上做仰卧起坐,俯卧撑……战友们训练时都很努力,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军事训练任务,更是因为年轻人的争强好胜。他们不甘心落后于别人,不希望在班与班、排与排的比赛中拖后腿。
月明星稀,江水拍打着护堤,江轮的汽笛声划破夜空的宁静,偶尔还有火车轰隆隆地从大桥上驶过。在班长的指导下,战友们认真地进行锻炼。
超强度的训练后,关节和肌肉很酸疼,有时两层的床铺都不能爬上去。班长却说,只有肌肉感到酸疼了,才有效果,才能练就军人强健的体魄。躺在床上,战友们累得想家的心思都没有了,很快就酣然入梦。
夜深了,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这时往往是新兵们最幸福的时刻。但好景不长,没有持续几天,这幸福的时光就被打破了。
有一天,班长在训练场提醒新兵们说:“我们的任务决不仅仅是搞好训练,更主要的是保卫祖国神圣的主权不受侵犯,保护国家的重要目标、重点设施的绝对安全,应付各种突发事件等。这就要求武警部队有高度的机动性、灵活性,随时随地拉得出,用得上,并且要战无不胜!从今天起,我们将增加一个新的训练项目,那就是在每天的二十四小时里,随时都有可能发出紧急集合的命令。所以,你们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大家都给我绷紧神经!特别是晚上,不要睡得像死猪一样。无论何时,只要听到‘嘟!嘟!嘟!……’短促的哨声,或者是警报声,立即穿戴整齐,打好包背,以最快的速度到营房前的操场上集合。”
班长讲过以后,大家晚上再也不敢酣睡了。但训练之后,战士们都极端疲惫,也顾不了那么多。一天、两天,没有动静,第三天的晚上,战友们绷紧的神经放松了。熄灯号吹过半小时后,新兵们有的已酣然入睡,有的因为想家而辗转难眠。突然一阵急促地紧急集合哨声划破寂静的警营。班长压低声音说:“赶快起床!”
新兵们惊恐地爬起来,摸着衣服匆匆忙忙地往身上套。有位新兵紧张地叫道:“班长,我找不到裤子了,开灯啊。”班长严肃地说:“不准说话,不准开灯!穿好衣服,系上武装带,打好背包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向操场!”
宿舍里一片忙乱,动作快的战友已在班长的带领下,冲向操场。动作慢的急得几乎要哭了,情急之下,衣服也不管反正面,套在身上就行。被子也不叠了,卷一下,用背包带随便捆好,狼狈地跑出宿舍。
操场上漆黑一片,各班班长急忙把队伍组织好,依次向中队长报告着。报告完毕,中队长打开手电,检查各个班排的衣着情况。灯光下,只见有的战士反穿着警服,衣兜在外面耷拉着;有的扣子扣错着,上衣的下摆一高一低。被子大都不是叠的,而是卷的,像老农民的行李……新兵们在队长的注视下,又羞又愧,又惊又怕。
队长检查完了,哭笑不得地说:“大家互相看看,这哪像个部队,简直就是逃荒的。这样出去,老百姓会笑掉大牙。再说了,这样拖拖拉拉的,能急行军吗?有战斗力吗?看看你们一个个的熊样!各排带回!”
排长班长对新兵们一顿训斥后,指导着他们怎样又快又好地穿衣、整理行装:要把衣服按秩序摆好,放在固定的位置,伸手就能拿到;怎样打背包又快又好……折腾了一阵,解散。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新兵们打开被子正昏头昏脑地想睡,紧急集合的哨声又响起了。神经再一次绷紧,穿衣服、打背包、穿鞋、冲向操场、排队、报数……经过领导检查,这次好多了,但动作仍是太慢。好几个新兵的背包一抖,马上就散开了,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斥。再次回到宿舍,有几个新兵吓得衣服也不脱了,和衣而卧。有的战士甚至在熄灯后,就偷偷地把背包打好了,放在床上,自己蜷缩着装睡,等着紧急集合的哨声响起。
中队领导来查铺了,发现有些新兵和衣而卧,对他们又是一顿训斥,连班长也一起挨了训。领导离开宿舍时下了命令:只准穿衬衣、短裤睡觉!
折腾了几次,新兵们渐渐习惯了,麻木了,没有了畏惧的感觉。反正就是那一套动作,尽量地快!快!谁愿意拖班排的后腿?又丢人又挨训,青年人的自尊心比什么都重要。
一个星期过后,他们也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如果晚上紧急集合的次数多,第二天差不多都安排政治学习、读报纸,就相当于休息了。战友们每人领到一个学习笔记本,好多战友的笔记本都是空白的,甚至在上面瞎写乱画。而夏之阳的笔记本上却写得满满的,每一次的学习内容,他都认真地记着,十分清楚,有条理。有一次指导员检查学习笔记,看到夏之阳的笔记本,很是欣赏,在全队上特别表扬了他。许多战友都认为政治学习是走过场,摆形式,那些大道理,枯燥难懂的理论,有什么用?夏之阳却不这样认为,他越是思索那些理论,越感到有兴致。理论决不是无生命的、干瘪的东西,它本来就是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经过广泛地实践,有了感性认识后,飞跃到理性认识的结果。科学的理论,经过智慧的头脑,会还原成最有价值、最有意思的东西。
指导员向他们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列举了许多生动的事例,夏之阳听得津津有味,他觉得好像又回到高中的课堂上。高中时,他最喜欢辩证唯物主义常识课,教他哲学的老师讲课时博引旁证,讲得特别好。学生学习有动力,那就是为了考试,升学。而现在呢?只是为工作而学,为兴趣而学。作为一名肩负神圣使命的武警战士,要做到政治合格,不学习是不行的。
大门旁的自卫哨,本来都是由老兵们担任。一周后,新兵开始上岗。老兵任领班员,负责查哨、交接哨,新兵们两人一班哨,每班两小时轮换站哨。
夏之阳的第一班哨是从凌晨开始的。两点多时,他正睡得香甜,班长把他叫醒了。他和陈华一起穿戴整齐,来到大门旁的哨亭。尽管是南方,深秋的夜里仍是非常清冷。一轮下弦月悬挂在西边天空。长江大桥上灯光齐明,在夜空里勾画出大桥雄伟的轮廓,大桥显得更加壮观。一列客车从大桥上隆隆驶过,列车上的灯光组成一串灯的长龙。夏之阳目送着列车远去,思绪又回到了故乡。家乡的小镇就在陇海铁路旁,火车伴着他长大。小时候,他曾无数次幻想着,幻想着长大了,要坐上火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见识一下。现在他真的来到这千里之外的大都市,滔滔的长江、雄伟的大桥,高楼林立的繁华市区也在不远的地方,他反而没有了新奇感,只有无限的思念堆积在心头。母亲的身体还好吗?瘦弱的小妹妹学习怎样?还有高中时的好朋友张明、周敏,他们在哪里呢?
陈华看到夏之阳望着大桥发呆,推了他一下,带着难懂的浙江话口音说:“想什么呢?想家还是想女朋友?”
“我还没有女朋友呢。”夏之阳笑笑说。
“谈一个嘛,在学校里没有相好的?”
夏之阳想到周敏,脸不由得红了。他们默默地相爱,可连手也没有拉过。人家进了高等学校,自己成了一个大兵,他们还可以在一起吗?这就是不可违抗的命运。
“有相好的也没有希望了,人家上大学了,还能看得起咱这当兵的?”夏之阳自嘲地说。
陈华笑了:“你不知道,女孩子就喜欢当兵的。再说了,你有文凭,可以考警校,当上警官后,比上大学还好呢!”
“哪有这么容易!”夏之阳嘴里说着,心里却暗暗地下了决心,自己一定要好好干,争取考上警校。
“你也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夏之阳问陈华。
“不,我已毕业两年了,在家里做生意。爸爸说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到军队里锻炼一下,也许有点出息。这么着,我就来了。我可不想当什么军官,只是喜欢唱歌。”
陈华流露出的老练,让夏之阳羡慕。训练休息时,他当着战友的面,唱起歌来非常自信,充满激情,博得战友们的一片掌声。《驼铃》、《我的中国心》等流行歌曲他唱得非常好,战友们都很爱听。每次开会之前、学习之前,指导员就让班与班之间进行唱歌比赛。班长一声令下,陈华就大大咧咧地往前面一站,双臂一挥,象模象样地指挥着全班战友们唱歌,看他那架式,真有大指挥家的风度。有陈华的指挥,他们班常常是唱歌第一名。
夏之阳好像天生就那样文静,没有事时喜欢独自一人读书,读报,写日记。来部队时他没有带书,就四处找报纸杂志,每次得到后就如饥似渴地读起来。从头版到最后一版,甚至广告都读,好的文章他就抄下来,仔细地品味。
一天,夏之阳吃过早饭,路过食堂的煤堆旁,看到煤堆上有半本书,大概是饮事班的战友作为引火物剩下后,随手丢弃的。他的目光一下子亮起来,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本《西游记》!他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虽然只是无头无尾的十几回,但仅仅那些优美的语言文字,也让他品味无穷。他在一张报纸上看到H市《书海》杂志社的邮购地址,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写了一封信,并在信封里装了几元钱。没想到几天后,他竟收到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三本崭新的《书海》杂志,他真是高兴极了。他立即给《书海》杂志社写了一封感谢信。从此,《书海》杂志就成了夏之阳最喜爱的书刊之一。从中他了解到许多世界名著,那些名著像一个神奇的世界,诱人的殿堂,让他神牵梦绕。他更加喜欢读书了。
也许是太沉溺于幻想了吧,夏之阳的口语表达能力很差。开班会的时候,班长让他发言,他常常很害羞,总是讲不好。再加上家乡的口音特别重,班长常常笑着打断他的发言,弄得他更不好意思。听着战友们南腔北调的发言,夏之阳觉得特别有趣。大家每天一起训练,一起学习,一起吃饭、睡觉,彼此之间慢慢地熟悉起来,亲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