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辛子铭就被一阵急促有力的敲门声吵醒,康康一边砸着拳头一边喊辛子铭起床。一夜宿醉,头疼是最好的证明。辛子铭坐起来用力甩了甩头,立刻下地去给康康开门。康康怎么会这么早,依着他的性子今天不是应该睡得连早饭都落下嘛!走廊里回荡着康康的大嗓门,辛子铭打开门,满脸的无奈。“这大清早的,你小子就跳起来啦!”康康也不回答拉着辛子铭就要走,“干嘛,总得让我换个衣服吧。”“对对对,你看我急的。你快换衣服,他们仨已经在外边等着了。”听了康康的话,辛子铭满脸狐疑。“都在等我?”康康用双手硬生生把辛子铭塞回房间里,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比划着说“都在驻哨大门口等着呢,就差你了,别别,别穿训练服。”辛子铭放下手里拿着的衣服,这时他才发现,康康并没有穿作训服而是穿着礼服。“等下,你穿成这个样子要干嘛”辛子铭对着一脸贱笑的康康说,“我今天放假了,回家。”康康维持贱笑,“回家你也不用现在就穿上礼服吧!”辛子铭觉得没这么简单。“回家之前,咱们大家一起拍张照片嘛!班长都允许了。”这倒是有点奇怪,按说,马德明是不应该允许这样的拍照留念的。虽然奇怪,但辛子铭也没有犹豫,立刻换上了礼服。
辛子铭换好衣服跟着康康一起来到大门外,其他三人也都穿着礼服。康康的单反相机正被徐虎把玩着,马德明和赵振华在说着闲话。“咱们就在这个位置拍,两个老家伙在前面,年轻的站后排。”康康说着话用双手比量着角度,“再贫嘴,一会看老赵怎么收拾你。”徐虎把相机递给康康说。马德明和赵振华在前面蹲下去,辛子铭徐虎则站在后面,康康把相机架好了,正在对取景框。“老马,老赵军姿军姿啊!徐虎往右一点,再往右一点。过了,再往左一点点,好嘞,指导员别靠徐虎太近,是别太近,也别太远啊……”大家被康康一顿指挥以后,马德明受不了了,“你会不会拍啊,动来动去的干嘛!”康康抬起脸贱笑着说“马上好啦,你们别乱动。”于是又是一阵指挥。
忙活了半天,终于拍完了,康康翻着相机里的照片表示很满意。“拍个照片怎么弄的比打仗还累人,康小子赶紧回去换衣服,吃完饭咱俩就出发。”赵振华抱怨了一句。五人一起吃了早饭,虽然五人每天都在一起,但能真的凑齐了吃顿饭的机会也是不多的。
早饭后,赵振华开车送康康下山,顺便取驻哨的补给。马德明安排辛子铭跟着徐虎去前哨看一下情况,算是熟悉驻哨的最后一道程序,他则在驻哨写行动报告。
军人不需要寒暄的问别,康康坐着赵振华的车一路绝尘而去。送走了康康之后,辛子铭跟着徐虎往前哨过去。徐虎手里拿了一块肉骨头,据康康说“那是给他兄弟的。”两人走了挺久一段路,闲聊了些琐事就到了前哨。说是前哨,其实更像是个避弹坑上面加了个顶,前哨的一边是一个高出地面半米的烽火台,另一边是一个洞。辛子铭在靠近前哨过程中就一路听到越来越清晰的狗叫声,徐虎走在前面喊了声“虎子”以后,狗叫声就停了,看来这个洞就是虎子的窝了。“虎子是班长养的,本地的一种土狗。”徐虎蹲在洞口对辛子铭说,“虎子开饭了”徐虎说完把带的东西拿出来,洞里立刻有了动静。“你别看虎子长得小,可它鼻子特别灵敏,周围我们观察不到的,它都可以嗅到。班长把它安排在这跟我们一起守边,虎子也是我们的战友。”徐虎抚摸着正在吃东西的虎子给辛子铭说着,徐虎说的很用情,那种军人相惜的战友情。“所以……”辛子铭停顿了一下,“康康说的你兄弟就是它喽!”徐虎转过脸看着坏笑的辛子铭说“指导员同志,你学坏了!”
辛子铭熟悉了前哨又陪徐虎聊了会儿天后,他一人往驻哨回去。路上,辛子铭想起昨晚酒醉后和马德明赵振华的聊天。
昨晚在康康和徐虎醉得不省人事以后,辛子铭、马德明、赵振华之间有过一段坦诚的交谈。大多数时候,男人们的情感总是近乎与沉默的表达。然而,每个人都是需要倾诉和表达的,所以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往往会讲出平时不会说出口的话,会表达更多的情感。昨晚就是这样。
赵振华率先开得口,这个接近中年尾声的男人,用自己沧桑的声音讲述了自己一段心痛的过往。他的人生在几年前一直波澜不惊,结婚生子,家庭美满,如果不是一场意外的话,他会一直幸福到终老。几年前,赵振华的儿子在空军某部执行飞行任务时发生了意外,机毁人亡。时至今日,那次的任务仍是机密,赵振华只知道儿子履行了军人的义务,奉献了生命,再多的他也不得而知。在那次意外过去不久以后,赵振华的妻子无法忍受丧子之痛,和他离了婚。而赵振华也因为那次意外在工作时分神,断去了两根手指。后来,他几经辗转来到了驻哨。说到这里时,赵振华不禁老泪纵横。
辛子铭则追问了马德明当年执行任务的具体情况,他没有再掩饰自己调查过马德明的事情。马德明也没有回避,他点了一支烟,一边吸着一边讲起当时的来龙去脉。马德明的小队被派出执行任务,然而,返回路线的实际情况确和情报出入颇大。马德明率队返回途中及时察觉情况有异,当和指挥部通讯后,却得到执行原计划的命令。由于这条命令,整队人陷入雷区拖延了撤退时间被敌人追上而交火。最终导致队员牺牲,多年来马德明一直活在自责中。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坚持改变撤退路线的话,那么战友就不会牺牲。作为队长,最难过的不是执行任务失败,最恐惧的不是战死沙场,而是一场激战后,身边的战友倒下了,而自己却活着。
辛子铭听了两人不对外人道的话,也说出了自己的故事。军区拉练,原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然而原本处事稳妥的辛子铭,却在这次拉练中犯了错。辛子铭的连队需要转移阵地,他在和运输排通讯后,却迟迟不见车队踪影。反复确认几次以后才发现位置坐标出了差错,整个转移过程因此拖延了一刻钟。本来这在拉练中并不是特别大的错误,然而,当辛子铭的连队到达预定阵地时,军区首长却正在阵地等着。这样一来,辛子铭的错误变成了贻误战机。他也因此被调离了部队,来到这里守边。
三人互吐心声后,边悄然静寂。
辛子铭在回驻哨的路上走得飞快,他回到驻哨时,马德明已经写完了行动报告。见辛子铭回来,马德明说“子铭,来你看看,提点意见。”辛子铭也不见外,坐下来看了马德明的报告,二人商量着修改了几处。下午时赵振华也回到了驻哨,马德明午饭后就一直在休息,他晚上要去前哨值班,明天开始,马德明辛子铭徐虎三人换岗值班。闲来无事时,赵振华找辛子铭下起了棋,辛子铭的棋艺比起康康来要好的不止一点点,所以两人下得有滋有味。
似乎,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好像,驻守的日子不再无聊。如果生活就这样慢慢的流开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安心的幸福。然而,真的会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