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听声音,木棒像是毫无阻碍地撞在了墙上。众人惊讶地看着我,几秒钟后,便又有七八条木柴棍子被甩了进去。七八条木柴棍子带着破风声以不同地角度被同学们掼进了屋内,漆黑的房屋除了一连串“嘭嘭”木柴撞墙声则并没有其他异常响动。
“有人嘛?”
其中一人探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朝屋内怯生生地喊道。
屋内没有人应答,甚至连一点回声也没有。眼前的黑暗让我们有些焦虑。我们都是学生,都是对扛枪的有着刻板偏见的人,都是怕被**们捉弄的人,我们都一样。
一群十五六岁的学生围着一间空房子不敢进,难免让人觉得意外与可笑。但是我们却很认真,很是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环境,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我趁着月光环视着四周。只见周围一排排草房错落有致,各个房间门房紧闭,时不时有鼻鼾声此起彼伏隐隐传出。我抬头看了看房顶厚实的茅草,又低头看了看柴火堆,顿时计上心来。
“咱们就地取材,钻木取火不就好了么?”我指了指茅草和柴火极力压低嗓音说道。
“是哦……”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随即自发地蹑手蹑脚忙活了起来。个子高的去薅房檐垂下来地茅草,个子矮的就收集火绒、蹲在地上玩起钻木取火。一切都在紧张有序且悄无声息之中进行着,几分钟之后,伴随着缕缕青烟,几颗炽红的火星子迸溅了出来。我将火绒和星火轻轻触碰,然后几个同学像是在呵护新生命一样团团围着,几息之后,点点星火长成燎燎红苗。
“快!快!快!添些草,要灭掉了!拿草捆子来!”
也不知谁很是急切地轻喊了一声,几支早已扎好的茅草火把便凑了过来,屋门外顿时火光通明。
按常理来说,几个茅草火把已经足够我们将面前的草房探个究竟,但是不晓得是因为我刚才往屋子里扔木柴的表率作用还是因为怕被火把将自己的手烧到,原本红着眼圈哭哭啼啼的那个弱小男孩竟然把手中的火把劈头盖脸地掼进了屋中,漆黑的草房顿时变得“灯火通明”。
其余手拿火把的同学们为之一愣,几秒钟之后,他们竟然也没长脑子般地将火把掼进了屋内,像极了他们刚才学我往屋里扔柴木的样子。其中一人由于过于紧张,竟然将火把高高地抛到草房顶上,顿时火光一片。
“你们干啥啊?疯啦!”
我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们,他们一脸茫然地看着熊熊燃烧着的房子。我们,终于努力地把自己地栖息地给弄没了。我们此时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初来乍到寸功未尽,但却一起闯了个大祸!
“哎呦,要不得喽!失火啦!失火啦!救命哎!”
几个火把、一次冒失、一场大火,向我们有力地证明着我们的判断是极其正确的!因为就在大火烧起来的那一刻,几个同样衣衫褴褛、满面油腻且面带猥琐的几个老**子神情慌张、乱喊乱嚷地从我们的房子中窜了出来。
“妈的!”
我们怒了!我们不敢确定一路带我们来的军官是否参与了他们想要捉弄我们的阴谋,尽管我们没有着了他们的道,但是我们仍然怒火中烧!
我们和这几个老**子们对立着,映衬着熊熊火光我们互相怒视着对方,紧跟着,双方心头怒火像一旁失了火的草房越烧越旺。终于,我们和他们扭打了起来。
没有任何的悬念,尽管我们人多,但我们终究还是敌不过他们。当岗哨卫兵提着水桶火急火燎地赶到这里,当紧邻房舍里的兵们慌忙起床时,我们已经倒在地上被对方踩在脚下任人羞辱蹂躏。
“日你仙人板板!老子让你横!老子让你拽!你妈妈的,老子踢死你个狗龟儿……”
一个听起来大概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边恶狠狠地谩骂着一边用他那满是老茧的粗糙脚板猛踢我的头、我的胸、我的肚子,我一切暴露在外可任他随意攻击的地方。
我好痛,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挨过这般毒打!谢叔叔的手板和这个相比简直犹如挠痒。我好难过,没想到双脚刚刚踏入军营便遭受这般非人羞辱!我哭了,因为过于疼痛而哭得发不出声来。这一刻,我后悔了,我想当逃兵!
“这就是所谓的重用?这就是所谓的照顾?呸!骗子!”
我用我仅存的暗骂来做着唯一且无力的抵抗。
其余八个同学的情况此时应该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我甚至听到了骨头被打断的声音!那种声音让我头皮发麻、心头一紧。他们和我一样,身体在不停地痛苦扭动着、蜷缩着,在失声嚎啕大哭着。我想,他们此时肯定和我一样,后悔从军,后悔离开温暖的家!我们想念亲人、想念在学校里的美好时光。
不知是因为打我的那个人累了,还是打得不耐烦了,我只觉得我身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剧烈痛感。只觉得一股股暖流由我的头颅缓缓地流向脸颊、流向脖颈、流向指间、流入口腔。顿时,一股浓郁的腥甜味儿充满口鼻,我的眼睛开始逐渐看不清不远处仍在熊熊燃烧的草房。漆黑的夜再次将我的世界所笼罩,只不过这次黑得更加地彻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从漫长的黑夜中走了出来,当第一缕光亮射入我的眼中时,我觉得格外刺眼。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逐渐适应了有光亮的世界。
我知道,我现在躺在了病床上,是全身的剧烈疼痛提醒了我。我很是吃力地晃了晃头,顿时头痛欲裂。通过余光,我勉强可以看到躺在我两侧的人。我们是一样的,因为我们都被老**们胖揍了,我们都被长长的白布裹成了埃及古墓里的木乃伊。我们又是不同的,因为我此时已经醒来,而他们却仍在沉沉地睡着。
此时我很羡慕他们,全身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剧痛让我苦不堪言。我想再睡会儿,因为觉得睡梦中的我会感觉不到疼痛,缓缓闭上眼睛,我努力地让自己再次进入梦乡。然而我失败了,剧烈地疼痛感让我根本无法安心入睡,我只好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房顶。
几天过后,我们一行九人全部苏醒,但还不能说话,屋子里是不是传来阵阵痛苦呻吟声;又过了几天,我们可以说话了,甚至可以活动了,但是全身痛感未消,我们也就懒得说话,不约而同选择了继续赖床;再过了几天,我们地伤基本痊愈,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身上的绷带也被悉数摘除。七月二十二日一大早,我们纷纷下了床。
我一边穿着衣服一边仔细打量着每一个人。让我倍感不解的是我并没有发现谁的骨头像是被打断过。
“是我听错了?”我嘀咕着。
“你们谁的骨头被打断了?”我禁不住问了一声。
这是我们自挨了揍后的第一次谈话,众人听我这么一问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确定自己身上的零件无损后朝我摇了摇头。
“咦?拿咋子回事,我当时明明听到了骨头的断裂声!”我疑惑道。
一个听起来颇为幽怨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那不是骨头断了的声响,而是打我的时候柴木棍被打断的声音……”说着,只见那个看起来有些弱小的同学脱下刚穿好的上衣。
“我的天!”
尽管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但是他背上小娃娃手掌宽的淤血印子仍旧依稀可见,我们看着,禁不住骂了起来。
“不疼么?”其中一人很是关切道。
他摇了摇头:“他们很会打架,让我们吃尽苦头却又不会让我们伤筋动骨,都是皮外伤!”
我摸了摸自己头上已经差不多愈合的伤口,忽然想起谢叔叔以前给我讲的话。他说凡是会打架的人都有两个特征,即一种是被打者外表无伤,被打者当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其实内脏已经受到重创;另一种则是被打者浑身是伤,被打时很是痛苦,却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这些**到底祸害过多少新兵!”我一脸惊恐道。
我的话直接让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沉寂,而我则开始担心起康麻。
就在大家默不作声各自若有所思之时,军医照例“闯”进了屋中,见我们都已起床先是一愣,然后就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两个老兵拎了一通稀饭和半盆子泡菜。
“快些吃,吃好后官长要找你们问话!”老兵轻飘飘地扔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