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最志得意满的人就是大唐皇帝李渊!
随着陇西、山西的平定,李渊的龙椅坐的是越来越稳固。他现在一改刚在长安登基时的那种心惊胆颤和小国之君的思想,也开始雄视天下,真正的以一个天下正朔的姿态去看待其他的政权了。也许当年秦始皇之所以能扫荡六合,一统山河,这种虎视天下的雄心可能也正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成长起来的。
现在放眼中原,李渊开始真正地寻觅,有谁还能与他分庭抗礼,一决高下呢?
当年貌似最强大的瓦岗军和李密,早已经灰飞烟灭。曾经跳得最欢,威胁最大的薛举、刘武周之流也皆已成过眼云烟。试问当今天下,还能有谁可以放在他的眼中呢!
不过,李渊虽然志得意满,壮怀激烈,但他的心中也不是没有一点忌惮。现在最让他内心不安的,就是洛阳的郑王王世充和河北的夏王窦建德了。因为这两个政权目前实力最大,离他的长安也最近。
实际上要是论起关系,窦建德与李世民还是甥舅关系。因为李世民的母亲窦氏与窦建德同为扶风窦氏一族,以前在隋朝时,李渊与窦建德还相互提携,共同进退。
但在政治上很少会顾念亲情,亲情有时也只不过是被政治利用的一种手段而已!
前次窦建德还趁李渊派李世民率精锐之师去攻打刘武周之际,竟然趁火打劫,派兵猛攻大唐,攻占了洺州和赵州等地,还俘虏了淮阳王李神通、同安公主(李渊的同母妹妹)等人。这让李渊对窦建德恨之入骨,觉得他和王世充两人是大唐目前最大的威胁,必欲除之而后快。
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窦建德和王世充两人就像李渊身上的疥疮,时时让他痒个不停,有时还会破皮出血。平定了陇西和山西之后,李渊觉得现在应该到了要把王世充和窦建德连根拔除的时候了。
李渊觉得,他现在也已经有这个实力与这两人叫板了!
李渊随即召集他的三个儿子进宫,一起商议出兵之事。(李渊与发妻窦氏共育有四子,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三子李玄霸,四子李元吉。李玄霸虽然聪颖,但十六岁时少年早逝,所以这里说的三个儿子进宫指的是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和四子李元吉。)
李渊对三个儿子说道:“目前陇西和山西已经平定,对都城长安和我大唐最紧迫的威胁已经解除。当然了,此事皇儿世民最辛苦,功劳也最大。”
李渊望着李世民,对李世民点头表示赞许。
李世民因父皇对自己的承诺没有兑现,心中闷闷不乐。他觉得父皇虽然对自己表示了肯定,但这只是一种口头上的,甚至只是一种敷衍。而他现在需要的不只是口头上的肯定,而是希望父皇能遵守约定,兑现承诺。
但此时李世民他还不能发作,也不敢发作。
“父皇过誉了!”
李世民连忙站起身来,十分谦恭地对父亲李渊说道:“这哪是孩儿之功啊,都是仰仗父皇高屋建瓴,运筹帷幄的结果。孩儿只不过是执行了父皇的旨意,依仗了父皇的龙威而已。父皇才是功德千秋,泽被天下,文治武功,永载史册。”
李渊见世民如此说,高兴地示意他坐下并赞许道:“世民不居功,不自傲,这一点朕很欣慰。”
接着李渊又看着三个儿子继续说道:“陇西、山西平定之后,现在对于大唐威胁最大的,就是洛阳的王世充,河北的窦建德了。有他们二人鼾睡在侧,朕一刻也不得安眠。朕想一鼓作气,消灭他们两个,一举统一中原。你们三人意下如何?”
太子李建成见父皇询问,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说道:“父皇,现在我朝刚刚平定山西,军士劳苦,国力受到很大影响。而王世充和窦建德一直在厉兵秣马,积蓄力量。所以儿臣觉得暂时不宜出兵,等我军士气恢复,国力有所提升再剿灭此二贼较好。”
“是啊,儿臣也觉得太子说的有理。”
齐王李元吉也点头附和太子的主张。
李渊有些不悦,但他没有发作。他转头把目光又望向李世民,期待他能提出符合自己心意的主张。
“父皇,太子和齐王的主张儿臣不敢苟同。”
李世民见父皇望向他,连忙起身回应父皇的应询。
“哦,是吗?那好你说说你的意见到底怎样!”
李渊先前见太子李建成和晋王李元吉都不赞成出兵,他心中比较失望。待听得李世民不赞成他两人的观点,颇合他的心意,于是心中高兴,连忙叫李世民说出他的想法。
李世民见父亲动问,他连忙站起身来,先躬身向父皇深施一礼,然后大声地说道:
“父皇,虽然我大唐屡次兴兵,战火不断。几次出兵也可以说是劳师动众,加重了国家的负担。但是陇西和山西的收复,使我大唐获得大片土地和人口,对我大唐国力的提升起到了很大的积极作用。况且我朝在用兵之时,王世充和窦建德他们也并不是没有什么战事,也是战火不停的。前一段时间,王世充就趁窦建德不备,攻占了黎阳(黎阳在李世勣归降大唐后不久,即被窦建德袭占,今次又被王世充夺去。),两人仇怨日深,小摩擦不断,这正给了我大唐分而击之的大好机会。”
李世民望着父皇,见父皇频频点头,便继续说道;“古人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两股势力不除,将来终会成为我大唐的心腹之患,也让父皇寝食难安。所以儿臣认为,现在我大唐正可以挟胜利之势,一鼓作气,拿下他们两个。从而实现中原的稳定,人民也才能安居乐业。”
“嗯,说得好!”
李渊高兴地颔首笑道:“还是皇儿世民的话有见地,颇合朕意!”
李建成和李元吉见李世民的分析深得父皇的赞许,有些着急。自从上次父亲李渊阴许李世民太子之位后,李建成就开始担心自己的太子之位有一天会失去,所以在父皇面前做事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闪失。从内心里,他不是不想赞成父皇的主张,只是他担心一旦出兵攻打窦建德或是王世充,又是秦王李世民建功立业的机会,从而再一次会威胁自己的储君之位。他见这一次秦王李世民的主张又深得父皇的赞许,在气势上压过了自己,所以心中有些着急。
“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古人都十分强调用兵乃是国家大事,一定要认真地加以考察、研究。”
太子李建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诘问李世民。
“与民休息,使民安乐,不使生灵涂炭才是王道。短短几年,我大唐屡陷战火,田地荒芜,人民不得乐业。今又重启战火,此实非爱民之道也。”
李元吉也随声附和道:“父皇,儿臣觉得太子说得有理。前番秦王北伐刘武周花费了五、六个月的时间,兵疲民乏。现在确实应该休养生息,恢复国力,不宜再用兵。”
“难道我欲起兵伐郑和夏就是陷民于水火,不爱民之道?”
李建成和李元吉的话,让李渊的心中非常的不悦。只是这两人只顾着反驳李世民,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李渊脸色的变化。因是李渊自己主动地找三个儿子商议此事,所以他也只是在心中老大的不悦,但并没有在嘴上说出来。他把目光又望向李世民,期待李民民能替自己反驳他们两人。
“太子之言差矣,可能是误解了父皇恤民爱民之心了!”
李世民朝李元吉望了一眼,见他有向自己发难之意,没有接他的话题,而是笑着对李建成说道:
“父皇正是爱民,才急于平定逆贼,使民早得安乐。如果任由他们二贼为非作歹,今日一小战,明日一犯疆,民岂得安乐乎。所以弟认为长痛不如短痛!早日剿灭逆贼,黎民百姓就能早一日安居乐业,则我大唐基业也就能早一天千秋稳固。何况作为大唐皇子,就应该急父皇之所急,想父皇之所想。替父皇分忧,为国家效力,不能为一时之苟安而置国事于不顾。”
“秦王,可是……”
李元吉正想说话反驳李世民,李渊有些不耐烦了。他没等元吉开口,便插话道:“朕觉得世民说得对。我们不能姑且养奸,坐视他们这二贼一天一天的坐大。朕意已决,立刻出兵剿灭此二贼。此二贼不灭,朕每天都如芒在背,如梗在喉。”
三个兄弟见父皇发话,便都不敢再吱声,连连称是。
李建成心有不甘,又诘问李世民道:“二弟既然主张现在就剿灭此二贼。这父皇也同意,也把大政方针定下来了,我自然没有话说。那你说说看,我们究竟该先攻灭哪一个为好?”
李渊见太子李建成问起此事,正好也问出了他的心事。他也点点头,把目光望向李世民,期待他的回答。
其实此事李世民早有考虑,他胸有成竹地说道:“父皇,先攻哪一个,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兵法有云:‘远交近攻也’。我军进攻他们,就不能舍近求远。儿臣建议应该先攻近处的王世充,而想方设法与河北的窦建德暂时结盟。以实现分而治之,各个击破的目的。两相对比,目前王世充也是他们两个中最弱的一个。我大唐通过前两年与他进行的数次小规模战争,已削弱了他的实力,打击了他的斗志。”
李世民说到这里,顿了顿。他见父皇没有吱声,还在听他说话,便继续说道:“王世充此人为人奸诈,猜忌心重,喜信谗言。导致上下不能同心,君臣不能同德。所以我大唐正好兴王师、伐无道,攻而灭之。而反观河北的窦建德则宽容厚道,暂时也颇得人心,实力也较强。同时他对我大唐也比较友善,前次曾俘获淮阳王李神通、同安公主等人都加以善待,最后一一送回。不过此人虽是仁义,但没有什么政治远见。他治下的大夏,目前虽寄在他的名下,也只不过是暂时替父皇守着的江山而已。因此儿臣认为暂时留他一些时日,也不影响我大唐将来剿灭他。”
李世民侃侃而谈,胸中韬略无穷。这让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相形见绌,无地自容。
李元吉有点不服气地说道:“父皇,儿臣倒觉得既然要打,就应该先攻河北的窦建德。在这两个之中,窦建德的实力最强,如果把他先灭了,洛阳的王世充岂在话下。或者王世充见强大的窦建德皆不是我大唐的对手,兴许还会主动投降我朝也未可知。”
李渊见李元吉说的也有道理,一时间竟莫衷一是。
李世民听了李元吉的话,立即站起来反驳道:“父皇,儿臣认为不可!若按四弟元吉所说,劳师远征先攻窦建德。窦建德如果与王世充结盟,让王世充断我后路。他们前后两面夹攻的话,我军岂不是腹背受敌,陷入被动?”
齐王李元吉不服,立即反问道:“二哥此言就差矣!若按你所说我军先攻王世充,难道王世充就不能向窦建德求援?窦建德也定知‘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肯定会驰援王世充,共同来进攻我们?”
“父皇,这也是儿臣起先反对对他们两人用兵的原因。”
李建成此时也站起来说道。“我们大唐兵力不管是指向夏、郑哪一家,他们肯定都会联合起来以应对我们。以我们大唐现在的实力,还不具备与他们两家的联军决一死战的能力。所以我们既然要用兵,就不如按元吉所说的,先攻最强的窦建德。如果我们与王世充交锋,急切间一旦难以攻下,双方陷入胶着状态,而窦建德突然杀入的话,我们势必腹背受敌。如此,到时是否能全身而退,都未必可知。是以儿臣提请父皇一定要慎重用兵,勿使我大唐陷于两难的境地。”
李世民知道李元吉这是在故意反对自己,好在父皇面前显出他有军事头脑。现在太子李建成又站起来支持他,两人二对一,使自己处于孤立。他知道跟他们争吵的话,没有什么实际意义,遂不去理会太子和齐王,转身对父皇李渊奏道:
“父皇,若我军先攻王世充,待时机成熟再攻窦建德,正是采取了‘远交近攻,先易后难’的道理。到时窦建德如果真与王世充结盟,共同来对抗我们,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若真有这种情况,则一方面我军已基本上压制住了王世充,另一方面窦建德的援军劳师远征,则我军正好一石二鸟,趁势击之,或可趁势而一举平定夏、郑也。”
“一举而平定夏、郑两大心腹之患?哈哈哈哈,好!好!”
李渊从内心里就一直想趁热打铁,挟胜利之师一举而剿灭夏、郑两家。所以他见李世民的观点与自己一致,心中本来即已倾向李世民。今见李世民分析得有理,便不再犹豫。他站起来坚定地说道:“就照皇儿世民的主张来办!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想办法先与窦建德结盟,再伐王世充。”
他顿了顿,用目光扫视着三个儿子,问道:“既然大政方针已经定了下来,下面你们看看谁来挂帅东征比较合适。”
李渊用目光扫视着他这三个皇子,最后把视线投向太子李建成。
前次刘武周兵锋南指,威胁长安之时。只有李世民勇敢地站出来,勇挑重担,领兵北伐刘武周。当时李渊也是一时情急,许诺李世民功成之后就把太子之位给他。后来等到李世民出征走了以后不久,李渊便开始有些后悔了。
李建成知道李渊阴许李世民储君之位后,多次到李渊的面前啼哭,为他没有什么大的过错而被废叫屈。同时请求李渊要牢记前车之鉴,恳求他不要废长立幼,以免重蹈隋文帝杨坚的覆辙。另外李建成还发动多位皇妃在李渊的面前吹枕边风,并搬动朝中重臣游说李渊,说太子仁义、孝顺,是个优秀的储君,劝李渊不要轻言废储,以免产生混乱。李渊这才又打消了要换太子的主意。所以这次出兵东征王世充,李渊是倾心希望李建成能主动请缨。如果他能主动请缨的话,自己再从中多加协助,让他建立军功。这样就不至于老是被秦王李世民盖过风头,也就不会产生矛盾了。所以谈到由谁领兵出征的时候,李渊特意用期盼的目光望向太子,希望他能主动请命出征。
没想到太子李建成见李渊火热的目光望向了自己,连忙把视线转开去,避开了李渊热切而期盼的目光。
李建成并没有像李渊期许的那样,主动地站出来请命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