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唉,你别急着走啊!”折从志连忙拽住韩季的衣袖。
韩季左右手都提着一大包药材,又被他这样拉着,立时有些无奈地对他道:
“八郎拉住我有什么事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这么熟的人了…”
“我们不熟,只见过两面。”
“一回生二回熟嘛。”
“所以八郎有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
“既然八郎无事,那我先告辞了。”韩季拱手告辞。
折从志连忙拉住他:“别别别,其实,还真有事要请你帮忙!”
韩季刚刚扭过去的身体又扭回来,看着欲言又止的折从志。
“那个…”折从志尴尬道,“前些天我不是差点把当铺输给杨家了吗,九妹硬是要把这事告诉大兄和父亲…”
“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原本都没事了,她答应我扮成仆役服侍她一天就不告诉大父,结果就因为那一个簪子,她一不高兴,就反悔了,你说和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要不是你——”
“八郎若是无其他的事,弃疾就先走了。”
折从志讪讪笑道:“弃疾啊,别这么无情,你不是九妹的身边人吗?你帮我吹吹耳边风呗,让她放过我这一回…”
韩季一听立时觉得不对,什么身边人,说的这么奇怪…
“你觉得我说了有用?”
“嘿嘿,我看的出来,小妹对你和旁人不一样,你说的话她肯定听得进去。”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在那天晚上以前,你觉得我现在去帮你说话,是帮你还是害你?”
“所以才要请你想想办法啊,怎么样,帮我这个忙,我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折从志热切地望着韩季,随后开始走苦情路线,脸色一转而苦丧道:“要是被大兄和父亲知道了,他们肯定会打断我的腿的,再被禁足,罚例钱…”
韩季瞥了他一眼,心道你既然这么害怕,早时候干嘛还和别人打赌。
韩季思忖起来,他有一个赚钱的法子,但是凭他一个人显然无法做成,如果加上个折家八郎,说不定可成。
想到这里,韩季对折从志道:
“没用的,先不说我说不说的动九娘子,就算九娘子不告发你,你以为事情就不会传进郎主和大爷的耳朵里吗?”
折从志闻言,觉得很有道理,那天的事情闹得确实有点大,只要是在这麟州城里,就没有瞒得住他大哥的事情,他立时如丧考批,一脸灰败:
“完了,完了…”
他一想到接下来几个月将要面临的囚犯般的生活,就心如死灰。
韩季见状好笑,但是表面上一脸正经,他咳嗽了两声,道:
“其实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可以帮八郎的忙,不知八郎可愿一听?”
折从志瞬间抬起头来,眼中不乏惊喜道:“快说,别卖关子!”
韩季道:“其实这件事情的关键,不在九娘子,哪怕九娘子愿意帮八郎隐藏,郎主也会知道,到时候郎主还是会惩戒八郎。”
折从志急道:“那你说关键是什么?”他此时确实有些急了,父亲都回来几天了,现在是还忙,不知道此事,可再不解决这件事,可没几天时间可供他逍遥了。
韩季拎了拎手上的药包,道:“关键有两个,一个是八郎,一个是我手上的这些药材。”
折从志目光移到哪些药材上,迟疑道:“关这药材什么事啊……?”
…
傍晚的时候,天空飘飘洒洒地又掉起了小雪。
韩季右手撑着伞,左手捧着香炉。
折宪在伞下安静地走着。
走过一座石桥时,有一对夫妻从他们身边走过,那对夫妻已经不年轻了,妻子依偎在丈夫怀里,丈夫撑着伞,是一个四十多岁、颇为高大健壮的男人。
两对人从桥的顶端错身而过,韩季平视着空中簌簌下落的春雪,心中不由想到,若是自己不再能回去,日后是否也会如此这般,在这个时代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子,然后和她一起老去,似这对夫妻般,在某一天,撑着伞,走过某座飞雪中的石桥…
韩季在想事情的时候,折宪心中也在思虑着事情,与韩季不同,她思想的很多,家族的生意,府中的开支用度,家族遭遇的难题…想来想去,她终于还是把视线落到了眼前的飘絮上,想到了刚刚在杨家发生的那件事情。
原本与她有婚约的杨弘信不告而辞了,直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返,要取消和她的婚约。
杨家找不回二郎,还想让三郎和她成亲,她果断回绝了,这般作态,把她折宪当成什么人了。
与杨家的联姻就此作罢了,她没什么感受,她既没见过杨家二郎,也不想结婚。如此这般最好,对大家都好,也许对杨家长辈来说不好,可那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忽然,她感觉额头一凉,脚步一顿,身后的韩季就径直撞了上来。
两人都吃了一惊,折宪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向前几步离远了韩季的身体,暴露在了落雪中,周身顿觉冰凉。韩季也有些尴尬,他刚才想着事情走神,居然没有感觉到折宪停了下来。
韩季视线微低,撑着伞走上前,帮折宪挡下冰雪,折宪俏脸微红,韩季走神了,她也在想着事,这次,她有意拉开了一点与韩季的距离,这让飞雪不可避免地飘洒在了她的裘领和发额上,然后她感觉到油纸伞往前移了移,雪花又被挡在了外面。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伴随着簌簌的雪落声,终于折府到了。
折宪被告知大父和大兄唤她去书房,于是让韩季拿着香炉陪着她脚步不停地就往书房去了。
折家议事的书房有两个,一个是他们上次聚头的那处偏僻书房,另一处就是这个折从远平时办公的书房。
一般商议秘密之事都会在那处偏僻书房,而在这个书房里商量的事不用瞒着下人。
两人踏着雪来到书房门口,行廊中,韩季才收起伞,折宪正在取下狐裘,就听见了书房里传来的交谈声。
“你看看你这些年来都做了什么?你哪有点我们折家子弟的样子?你看看大父和阿爷他们,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你再看看你自己,你除了斗鸡走狗、吃喝嫖赌,你还做过什么!”
“大兄,您消消火,消消火…”
“我消消火,我这次再消消火下一次你是不要把祖宅都输给杨家人了?!还有那杨家,你不知分寸,他们也不知道收敛一点,居然连我折家的产业都盯上了!还好没把小妹嫁过去,不然以后指不定怎么受气的!”
“对对对,大兄说得太对了,这都是杨家设局诓骗了我啊,杨家这般恶毒,小妹确实不能嫁过去!”
“对个屁!你不要顺着话头撇清你自己,要不是你自己有问题,会被人家骗?”
“对对对,大兄说的对,这次是我错了,差点被人骗走了家族产业,大兄,我活该千刀万剐!”
“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好了,从远,你也注意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宪儿来了。”坐在主位上的折家大父看见了换上便履走进屋来的折宪,目光不经意在折宪旁边的韩季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笑道:
“宪儿你来的正好,你再不来,我的耳朵都要被从远那个大嗓门吼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