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毒

　　罗家可不是小门小户的小地主，罗家家主罗树青是江湖大豪，二老爷罗树菁是朝堂从五品户部高官，四老爷罗树苍也是威名赫赫，大姑爷是州府的捕头兼刽子手，二姑爷也是官，还是专管刑狱的从六品推官，这还是罗家头一代的势力。到了罗有宝这一辈的二代，最出色的是他大姐夫，是京师锦衣卫的世袭千户，二姐夫是工部的一位正七品的主事，二叔家的堂弟罗有宏在罗有宝这一辈行二，也是进士，授正八品翰林，行三的罗有宗是个举人，没走文官的路却进了锦衣卫当个百户官，下面的兄弟姐妹有的太小，要么就是还没出阁，反正这一大家子能量是很大的，家族里的护卫也就没人敢有做出背主的事。

　　现在这些巨大的力量都使不上，韦岩试探着问过莺儿这个家生丫鬟，还是没得到答案，看不清是什么人要他们哥俩的命。要说是绑架也不太象，没这么下死手绑架的，仇家的可能更大一些。

　　韦岩也是难啊，他以前当雇佣兵时候的常用办法在这里可行不通，想来想去他也只想到一个办法——一力降十会，于是就试探着问几个护卫，“还有一办法，你们谁有药性不会被发现的毒药？”吴昊最先是眼睛一亮，“对呀！给他们的饭菜里下点毒，我们再跑不就安全了吗。”另一个护卫喃喃地道：“恐怕不好弄啊！伙房里有人，我们外人进去会被发现的。”这时韦岩却笑了，“这么说你们手里是有毒药的对吧？我有说过要下在饭菜里了吗？”大家看着他笑眯眯地样子渐渐地脸色都变得苍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说出来。韦岩也不等他们说自己就直接说了，“你们还不笨，我就是要下在井里，不管是人是马，只要喝水就得死，谁有意见吗？”

　　这是绝户计，不仅缺德还要损阴德的，韦岩不信神明，自然也不在乎，在他小时候就听爷爷讲过一句古话：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韦岩不信神明，自然也不怕这坏了什么德行，如果举头三尺有神明，谁又能说得清那神明是好的还是坏的。

　　“吴大哥，你带一个兄弟去喂马，再给大家烧点水洗洗，之后就动手吧。那个掌柜的不是说在店里没人敢惹事吗，我要试试。得手以后我还要搜一下这家店，确保没有漏下的，还要找些能用的东西，这两个小家伙再冻一回就得死了。”

　　第五六不用说了，现在连莺儿也是看到韦岩化身的罗有寅就害怕，她是家生丫鬟，可以说是看着罗有寅出生到现在，以前就只是个孤僻些的孩子，大老爷还指望他也能学好，将来和二老爷家的堂兄弟一样考过科举，起码能中个秀才、举人。这小五少爷平日里性情也不见顽劣，每日跟着私塾先生读书，就是平时话不多。先生还说他能够读出个样子来，因为这还被大老爷送到京城里二老爷那，想着能读个国子监，要不是大老爷传话说身体不好，要他们哥俩回家省亲，也不会路上遇到这样的事儿，更不会知道这是个杀人如草菅的魔鬼。

　　莺儿比罗有宝还大三岁，从小和罗有宝一起长大的，她十二岁就出来做事，一直是罗有宝的丫鬟，家里的意思是将来就给他做个通房丫鬟，等他成了亲能做个小妾。这罗有宝虽是个傻的，可人不坏是，个善良的，亲娘死得早，他两个姊姊都已经出嫁了，大老爷平时没什么时间带他，这年月男人都不大带孩子，所以罗有宝和她还是挺亲近的，和他最亲的还是这个五少爷罗有寅。

　　罗有寅是大老爷添房生的，比罗有宝小十三岁，今年正十二岁本命，在有明代前后三百年，莺儿的年岁都可以当罗有寅的娘了。在罗家里添房地二奶奶也确实不大管这个亲儿子，反倒是因为罗有宝十分喜欢这个小弟弟，每天除了练武就是守在小弟身边，莺儿也就必须跟着，所以差不多还真算是莺儿一手带大的，可她也是识文断字的下人，大丫鬟居然能带出这样一个食人恶鬼来，说出去谁能信？

　　莺儿在那浑身发冷，思考着谁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教给罗有寅这些，那边罗有宝傻乎乎的一脸沉痛，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吴昊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在那雀跃不已的样子，其余五个护卫真没人敢说什么。

　　“人之初，性本善，哪有人天生是恶人，咱们今天也是眼看着没活路了，不听五少爷的办法，就凭咱们几个还都有伤在身，别说护着两位少爷逃出去，就是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都没把握，五少爷给咱们指了条路，不做就等着死吧。就怕没人回去报信，大老爷不知道咱们都是条硬汉，到时候牵累了家人，那可怪不得咱们山爷，换谁好吃好喝养咱们好几年，真有事一下子给他丢了两儿子，能给咱留个种都算仁义，要我看都不用想了，跟着五少爷做事错不了，人家的刀都顶到肚脐眼儿上了，五少爷也没说扔下那两小崽子，五少爷能做到这份上，我吴昊服，只要能活着回去，我求山爷给我家的两崽子赐姓罗。”吴昊明着是对其他五人劝说着，其实眼睛一直盯着其中一个人。韦岩看清楚了就微微一笑，吩咐他们，“就这样吧，你们都出去做事。”

　　举头三尺有神明嘛，有些事可以做，却不可以说，怕被天上的神仙听到，要不然为什么传统里到了年前要祭灶王爷，不就是怕他这白胡子小老头上天述职的时候，把自己做的坏事跟天上的神仙说吗。所以韦岩不让吴昊逼着那个叫黎青木的护卫当面表态，他估计是这个黎青木就有他们想要的毒药。

　　等到平常熄灯就寝的时候，连驿站车马店里养的狗都不叫了，只有风吹布幡的轻响和火把燃烧的滋啦声，整个店里几处照明的火把发出的光随风摇曳着，晃动出怪异的光影，照得店里如同鬼蜮。

　　第五六抱着孩子缩在胡床上的被子里根本没睡，韦岩小憩了一会儿，从第五六的身边爬起身。他多年来有个坏毛病，就是在每次任务之后都必须有女人陪着，很多女人陪着，这是心理病，叫战后创伤应激障碍。当然这不是罗有寅的病，是韦岩从前世带来的，时空转世允许他带来了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对危险的预感，同样也没有洗刷掉他身上的恶疾。虽然韦岩现在是罗有寅这个十二岁的孩子，什么也做不了，搂着个女人睡了一会儿，也可以稍稍舒缓他的焦躁和暴虐，不然他可能会虐杀掉那两个孩子，他不想这样，他真的不想这样。

　　这种病几乎就没得治，不能被发现和控制，发作的时候要么毁灭别人，要么自我毁灭。

　　韦岩就是最严重那种情况，他会时不时的焦躁和暴虐，能安抚他的办法只有女人。不一定要做什么，陪着他就行，陪他聊天、喝酒，听舒缓的音乐，总之要静不要闹，更不能有任何对抗性的活动，下棋都不行，还有可以轻轻地爱抚他，可能因为韦岩从小错失母爱，这种方法也特别有效。

　　没人知道这个，这才是第五六能活下来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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