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乱
站在一处土丘上远远地望着前面冲进驿站的一行人和马,一个脸色阴郁的大汉坐在马上一言不发。
“陆三爷,我们不过去吗?”旁边一个精壮的汉子拉住手里的缰绳轻声地问他。陆三爷面相约五十岁,双颊无肉、面色黑黄,身上却是肌肉健硕把衣服撑得满满的,整个人给别人的感觉有点怪异。此时话语中带着一丝懊悔地道:“不能冲散他们,就没机会下手,大哥最终还是要将家业传下去,有二老爷在京城,我们不能做得太过。”那个壮汉想了想又道:“那现在怎么办?”陆三爷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不进驿站,守在外面看看,那波人要是四老爷派来的,他们就不会轻易放手,宝爷的功夫你是知道的,他没那么好杀。”壮汉还是皱着眉,“那怎么跟下边的弟兄说?”陆三爷摆摆手,“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是被派来暗中保护少爷的,那就暗中保护呗!”
冲进驿站的一瞬间韦岩那种焦虑不安的感觉就消失了,看来暂时是安全了。
这家驿站不是官驿,现在也没几家纯粹的官驿了,官驿入不敷出,也大多做些商人的生意贴补,韦岩他们进的这家叫官驿不如叫驿站或者车马店更准确些。行商们起大早就出发了,留在这里没走的人不多。韦岩他们一来倒显得热闹不少,他们人不多马多,连大带小十一个人却有十匹马,虽然来往的人也都是风尘仆仆,他们一行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出不对。
韦岩看到在店里歇脚的人眼神不是很对,停下来想了想,没太想明白哪里露了,也顾不上这个了,回头打算叫吴昊进去和小二似的人物交涉,看到那个女人绑着的两腿一下就明白过来。
他是个小孩身子,过去给妇人解开绳子,接她下马,回头还对走进去的吴昊大声说道:“吴大哥,别忘了再给姐姐找辆马车。”吴昊也是反应快的,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头对小二吩咐,“找间院子给我们,还要烦劳店家帮忙买驾马车,之前那驾车断了两次轴扔在路上了。”身旁的小二也是连声地答应。另一边几个带刀的食客也都慢慢收回了目光。
手里扶着的妇人本来就畏惧地盯着韦岩在看,更是见到他眼眸中一片森然之色闪过,吓得不禁一颤。感受到手中妇人在抖,韦岩出奇地对她笑了笑,低声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丫鬟,听话你就能好好地活下去,我不死就没人敢杀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妇人心定下来一些,“奴家姓第五,小名叫六娘,婆家,婆家姓简。”韦岩和她说着话,一边帮她把两个孩子从大竹筐里抱出来,两个孩子很听话,一路上冻得小脸发青也没哭一声,让人看了心疼。韦岩也给了两个孩子一张大大地笑脸,“你们真乖,听话的孩子有糖吃,不听话的孩子我就要杀掉,听懂了吗?”他虽是笑着说出这话,却谁也没敢当笑话听,吓得第五六紧了紧怀里的两个孩子,嘴里急忙道:“他们听话,他们听话,少爷我保证他们听话。”韦岩脸上的笑容不退,“我知道,放心吧,带好他们,你可能不知道,昨晚要不是你护着这个小女娃,你也不可能活下来,那么要命的时候,你还能护着别人的孩子,还不错。”说完他就转身进了车马店
第五六还是一脸的茫然无措,其他人都是恍然明悟。旁边的罗有宝“呵,呵,呵”地傻笑几声,“寅哥,寅哥你等等我。”大呼小叫地追上去跟着进了店。
店家见到吴昊给的银子足,自然是满脸谄媚地无所不应,给一行人安排好一处小院,另一个护卫和小二把马牵去马棚,叫人给小院送过去热水,就去伙房安排吃食去了。罗有宝兄弟和两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住正房,几个护卫一齐挤厢房,另一边就通着马棚,角落里还有一间茅房,这环境就算是不错了。
一行人在后边小院安置,前面店家里进来两个走江湖的汉子,两人带着三匹马。没多久又来了五个北地走皮货的行商,一人三马却没带多少皮货。这两波人各自安顿好就来到前堂吃饭,一个坐在角落里边喝着小酒一边望风的人,是罗有宝身边一个受伤较轻地护卫,加上先前在店里喝酒的三桌,这前堂都快满了。
那五个北地汉子的一人笑着对店家掌柜道:“掌柜的生意不错啊!”小二这会儿去伙房帮厨不在这,掌柜的亲自给新来的两桌倒茶,放下茶壶也笑应着,“还不是承各位赏光,这年景越来越不好,平时我这儿难得有两桌,今天贵客临门、吉星高照。”这汉子也不顾自己长得丑陋笑起来难看,“掌柜这话对头,我们打北边过来,不远的地方官道上还倒着三十几人呢,东西都被捡光了,连他妈尸首的衣服都被扒走了,还有几辆破马车倒在路边,估计有女眷,你这要有带女眷投宿又没马车的可得小心点别沾上官司。”掌柜地当即顿了一下,脸色闪了闪,又道:“那和我这小店有什么关系?我这店是跟县里报备过的,又不是黑店,不在店里发生事儿,我是一概不知道,您说是不是?”说到这他还提高了嗓门,这是说给堂上几桌听的,其实就是给罗有宝的护卫听。
几个行商听到这话都明白了,互相对视一眼就分别转头盯着其他几桌看,最惹人怀疑的反倒不是罗有宝的护卫,是那几个带刀的跑江湖汉子。掌柜的眼明心亮堂的,当即就反应过来这几个北地汉子怕也不是简单的皮货行商,这是在套话呢,不动声色的接着道:“官司不官司的咱不怕,这年头没有官面上的爷照应着,谁也不敢在这县城外头开店,要不然早让那些马匪山贼给踹了棚子,这些年敢在我这惹事的就没让他走出三十里地去,几位爷放心住下”,那丑汉子还在笑着,“有掌柜的这话我们就放心了,这一路从北边来,咱们带的皮子也不多了,货就在这都出了,在你这多住几天歇歇脚儿,看看有什么值得带回去的,采办些汉货咱们就回返,掌柜的要是有什么好路数可得关照关照我们这些北人。”掌柜的也笑呵呵地回应:“好说好说,回头我给您房上送些绑腿,您看您身上这些都刮烂了,正好换换。”这就是有些事儿要单独谈了,估计这掌柜的平时也做惯了掮客,中间也能有两分三分的抽头。
罗有宝的护卫不动声色地喝完了酒,回院里就跟韦岩汇报,“五少爷,前边不对劲儿,刚到这看见那三桌是两波人,好像也是冲着咱们来的,那五个行商也是,只有那两个跑江湖的没看出来。”韦岩坐在胡床上静静地听着,身边两个小不点被包裹在大被里,这一路上没把他俩冻死真算是和韦岩有缘了,历难而不死的都有缘。韦岩目光无焦的望向了窗外,淡淡地说道:“跑不掉了,都是冲着咱们来的,眼睛太多,咱们还带着两个孩子和两个不会骑马的女人,没得跑了,虽然咱们都怀疑是冲着我大哥来的,那我也不会独自逃,不管是你们谁,死不掉的就一起走,不幸死了,也别怪剩下的人。”
两个女人缩在胡床上瑟瑟发抖也不敢说话,罗有宝渐渐沉默,他是傻的,能不急地乱跳就算是不错了。其他所有人都或坐或站的在屋子里不说话。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在韦岩的指挥下没出什么大纰漏,就是放走的马少了点让人家看出端倪追了上来,可放多了他们也跑不快早就被追上了,罗有宝和四个女人孩子不用说了,其他几个护卫也是谁都没有办法,他们要是都毫发无损倒还好说,大不了护着两个少爷突杀出去,何况大少爷本身功夫过人,可大少爷这个二傻子是个善良的,不可能放弃从小照顾他一起长大的莺儿,五少爷也是怪人,杀了人家全家,就差这两孩子没灭门了,反倒是说明白了不肯放弃两个明显是拖累的小不点,几个护卫都没胆子背主求生,罗家掌握着各自的底细,但有一个人漏了风,所有护卫的家人都会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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