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韦岩这几句话,下面只有老徐面带笑容,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自矜模样。坐在高处的韦岩当然看到了他的表情,冷冷地扫他一眼,吓得这最近以少爷未来岳丈自居的半老头子一个激灵,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有点过了。要说这人老了精,马老了滑,这老徐正了正神色,内心里也是自省,少爷就是少爷,女婿不是儿啊,何况是自家那个不省心的闺女还没跟少爷见过面呢!
徐宝财在那还没哀叹完,坐在上边的韦岩开口说道:“你们只想着守住,就没人想着进攻吗?难道我们就应该坐在这等着被人来抢,被人来杀吗?”他越说脸色越冷,“你们是羊吗?就算是羊还知道头有角可以当武器呢,看你们现在那个怂样,现在害怕的,可以离开,我看谁还会给你们吃的、给你们穿的?不想饿死,要留下来的,等着那些人来杀你们吗?走了可能饿死,不走是等死,要想活命,就给我去杀掉他们。记住,你们不是为了少爷我,是为了你们自己的性命,为了你们自己的饭碗,去杀掉他们,你们这帮蠢货。”
下面的人开始与刚才不同了,他们的眼睛渐渐充血变得血红一片,如同饥饿的狼群看到了血肉,一个个喘着粗气,曾经经历过的饥饿,被抢走粮食的愤怒,这些曾经的流民,曾经的乞丐,哪个没有经历过。
看到这些人的状况,韦岩于内心中得意地笑了,最后他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乌,拉。”众声回应,这是韦岩教过他们的,每次行动前都要大声吼一下,一开始大家觉得有点傻,现在不同了,气势一下被这一声推到了顶点。
屁股下的华传宗敲了敲箱子板,“喂,需不需要我帮忙?你知道我弓箭不错,如果你放我出来,我保证以后也不杀你了,还可以帮你带这些新兵。”韦岩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训练的不是兵,是家丁护卫,不要搞错了。而你的归宿是,要么死在箱子里,要么在箱子里发疯。”
骑队呼啸着出发了。
罗有宝看着骑队出发,神情有些呆楞楞地不知所措,喃喃地道:“莺儿,寅哥他们去做什么?”
莺儿叹了口气,“宝哥,寅哥变了。”
“寅哥没变啊,上午不是还变过戏法呢吗?”
王素贞偏头看着莺儿,眼里闪着些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步外的老徐也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车队里去了。
骑马走在队伍中的韦岩也在叹气,这帮蠢货,怎么就没人问问他为什么要向前面,而不是后面,咋就没有一个喜欢动动脑子的人呢,自己一肚子的聪明没人发现,还真是让人郁闷啊。
总算是还有个戴斗笠,他加快几步凑上来,“少爷,咱们为什么向前走啊?”除了走在队伍最前边,一直坠在前方哨骑后面的黄腾虎外,其他人都支起耳朵想听听韦岩是怎么知道向哪边走的。
“斗笠以后做哨骑队长,以后不管谁做哨骑都归你管了,让马猴子做你的副手,那小子有点长进。”看了一圈都伸着的耳朵,他接着道:“马猴子回来的时候,是怎么跟大家伙说的?说有人跟在咱们后边,还有人绕过咱们去了前边,为什么绕过去?是怕咱们发现,哪又为什么去前边?当然就是去前边通风报信,那你们还不明白吗?不就是人家在前边等着咱们吗。要是返回去向后边跑,就是人马在后边,都懂了吗?”
拓跋折折嘴最脏,“干他娘的,原来这么简单。”
韦岩斜蔑了他一眼,“折折,这是你说的,等抓到他们,你要是不干他娘,我就干你。”
拓跋折折反应过来,抓抓脑袋尴尬地笑笑,提提马缰要跑,韦岩还没说完,“我不是开玩笑,你们就没想过这帮人是从哪来的?藏在哪?抢到钱财去哪花用?”
众人似有所悟却又个个茫然。“我也不知道,……”众人刚要在心里鄙视一下少爷,又听他说:“所以你们要去给我找到他们的老窝。他们干这拦路劫道的事儿,不大可能来回地过九里关,所以他们的老窝一定在湖广这边,他们是在九里关外踩盘子盯上我们的,说明他们的人常走关口,一定认识九里关上的兵丁,不然别是半年不开张倒花了过关的银子,这就说明他们的老窝一定就在关口附近,还有,咱们别看一百多号人挺多的,不是瘦得没肉,就是半大孩子多,这样人家才敢动手,就算咱们看着弱点儿,那也是一百多号人,他们要有这动手的把握人数就一定少不了,怎么着也得有一百五、六十人吧?再者,咱们的马可不算少,加上马车,要是咱们扭头就跑他们怎么追?所以他们的马一定也不少。大家明白没有,这就是一伙老窝在附近有一百多号人马的马贼。”
完了,这没法打啊!自己人这边有马的,能上阵的才不到八十,还小一半是少年和女人,以前也没听说有女人孩子出来打劫的,那就是一百多丁壮了。想到这众人的心里都是一股子冰凉从头淋到脚。
韦岩可没想把士气给说没了,虽然不能脑子一热往上冲,也不能听到狼来了就尿裤子吧,“所以我头前说过,不能等着他们来打咱们,人家马多,咱们车多,跑是跑不过的,只能拼一把,你们别忘了咱们有飞绳,还有各种战术,怕什么?要是真打不过,少爷我早就跑了,扔下王家和那些新招来的,咱们屁股底下有马,打不过还跑不掉吗?一拐弯,他们上哪追咱们去?那些银子是咱们抢来的,大不了不要了,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咱们手里有飞绳,屁股底下有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还不知道,你们是傻的吗?还是你们看少爷我是傻的?”
五少爷可不是傻,大少爷才是,众人的心气儿又让他给提起来了。
前面过了关口,走到这已经天要黑了,众人出于对韦岩的信任,也是因为他的鼓动,大家都没注意到天已经要黑了。要在夜里进行马战这绝对是高难度的技术活儿,但是没有办法,韦岩判断那些人如果是马贼,肯定就是想要在韦岩他们停驻之后进行突袭,如果真是这样,韦岩这一方,人在休息肯定是和马分开的,到时候上马逃跑都来不及,再夜里说人眼没有马眼好使,夜里突袭既不影响骑马又让人跑不掉,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总之这是一伙聪明的马贼,想要用最小的代价拿下韦岩这一行人。
可他们遇上的是韦岩,一个有战斗经验的雇佣兵。虽然冷兵器与热兵器不同,但战术是一样的。相比较下来,马贼还是贼,不然人们为什么要把马贼和骑兵分开。所以出现了一帮马贼在前边兴高采烈地走,还没到冲刺的距离当然是骑马缓缓地走着,想着一会可能得到的收获,一个个地还挺高兴地。
这时候他们后面冲出来一队五十骑的骑兵。听到后面传来奔雷般的蹄声,他们还有些纳闷是什么人,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回头看,这是送命的开始,骑兵进入战场永远不要停下来,更不要回头看,这是韦岩送给手下的第一条战后总结。在夜里人眼不如马眼好,如果这些马贼有马的眼睛,就会看到随着这五十骑还没到跟前,已经有五十条飞绳飞扑过来。马贼们也不是傻子一样没反应,等他们看出这些不是自己人,并且来势汹汹的时候也是纷纷起动马匹悍勇地冲上去,都是骑马的,他们也不傻,不会等着人家马速冲到最快撞上来的时候,那就是等死了,可他们没想到,也看不清还有飞绳,因为没见过也从来没遇上过。
本来距离挺远飞绳还够不到他们,结果马贼们自己送上去了。这一下当时就放倒一片,后面的刚刚起动来不及避让,就和前面摔倒的人马撞在一起,一多半的人马撞成一团根本没法组织反击。而这五十骑也是根本不减速,轻拨马头分成两队,成八字形从马贼们的侧面越过去了,他们闪开之后还抽出各自的兵器带倒了十几个马贼。
接着是二十几骑跟在前面投绳手的后面,飞射出二十几枝短矛,因为距离已经很近,几乎无法躲避,所以还没摔倒的马贼又倒下二十几个。
战斗从一开始就等于结束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