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睡不着了,王三小姐鼓起勇气,“五弟,我,我睡不着,能陪我说说话吗?”
韦岩给篝火添上些柴,一屁股坐在柴草上,“过来坐吧,今晚的月色不错,明天大概不会再下雪了。”
王三小姐也不忸怩做作,挨着韦岩坐下了。“叫你声‘五弟’其实是姐姐高攀了,不知道五少爷大名如何称呼?”
韦岩也不急着说话,紧了紧披风这才道:“罗,罗有寅”,却没有反问三小姐的名字,在古代这是一种礼貌,女问男没问题,男问女就是对人家有别的意思了。
三小姐自然是知礼的,主动告诉他,“姐姐闺名叫素贞,今年十六岁,家中没有兄弟,上面只有两个姐姐,都出阁了,你呢?”
韦岩只是睡不着,第五六是不敢这样跟他聊天的,他只想听还不太想说,这时候不说话就是不礼貌了,“我十二,上面就一大哥,族中行五。”
“其实你真了不起,才这么大,遇上事情一点都不怕,今天要是没有遇上你们,家里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后还得拖累寅哥,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不客气,下面的路一起走一程吧,送你们到长江,后面你们可以坐船到广州府。”
“嗯,我听寅哥的,可明天能走吗?这大雪封了路,咱们有伤的太多了,骑不得马呀!车又走不了,怎么办呢?”
韦岩也没有戳破其实是她家的人骑不得马,“没事,就停一天,我叫人给车都装上冰床板,”他说到这里还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狼嚎,吓了一跳,可紧接着就不对劲了,一阵密集的狼叫声在呼应着第一声狼嚎。这可不仅是吓一跳了,王素贞吓得身上颤抖一下子扑进韦岩的怀里。
这真是要命了,可不是旖旎暧昧的时候,韦岩不解风情地一把推开她跳起身,从怀里掏出个竹哨有节奏地狂吹。其实不用他吹哨了,白天遇上这么大事,现在没人能睡得沉,听到狼嚎都已经醒过来。
遇上狼群这种事不少见,这也是为什么白天的时候韦岩叫人把尸体和俘虏弄得远远的,死了几十上百人,这血腥味是盖不住的。冬天雪大,那些野兽都不好找食物,连野猪都吃肉,现在就看那百十来个尸首能不能够狼群吃,要是不够,这麻烦可就大了。
韦岩也对手下人进行过训练,对付可能的野外危险情况,他们大部分都有预案,尤其是狼群,这几乎就是最大的危险,能不能守住完全不在于人类,而是狼群的数量,要是在草原上,最大的狼群有上千的数量,中原地区不太可能,但事无绝对,明末这时候是小冰河时期,气候寒冷,北方的食物短缺,狼群在冬天有南迁的现象。
不过听回应的狼叫声似乎还不太多,估计是白天就发现这里有食物,只是狼的数量太少,没敢出现,都回去组团去了,到了晚上出来吓唬人类,大概意思是‘你别动啊!我们搞点吃的就走’。其实狼也是很聪明的,要是晚上出现可能是它们没把握得到食物,要是数量远远超过猎物,那是不会晚上出现的,肯定会在白天出动,给它们自己提供捕杀猎物的良好视线,所以韦岩并不是很着急,他的样子是做给手下看的,传讯示警、集合防御,就类似于现代军队的夜晚紧急集合拉练。
他是雇佣兵出身,雇佣兵也是兵啊,只要给钱什么活都得干,荒郊野岭、城市乡村、白天晚上、天上地下,韦岩就是用这一套来训练他的小队,没有强大的凝聚力和默契地配合,他没可能在雇佣兵界存活十多年。
有时候,真的是经验等于战斗力的一半。韦岩也不直接指挥,就在边上看着,手下的新人按照预案点燃了预设的火堆,三分之二人数进入防御点,三分之一返身回去准备装备,接着又有三分之一的人轮换回去准备,这是防备抵挡不住的时候好逃跑,要是谁都没带装备和干粮,那就准备好去死吧。
他对结果还是满意吧,一共五六天的时间他填鸭似的训练还是有点效果,至于时有发生的什么着急摔跟头、装备拿错了、背包散一地之类的小事情,以后慢慢练吧。
倒是这王素贞忍着害怕,也站在他边上看着,让韦岩对她有点刮目相看呢,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哈,至少比她那做进士老爷的爹强得多了,这样的人值得韦岩拉她一把,为以后结个善缘。
广州地区差不多是明朝最后沦陷的地方,不管是谁穿越过来,到了这都得做好逃跑的准备,人家的爹是去广州做官,将来万一用得上呢。当年他自己也是一手杀人一手给钱,满世界的结善缘,结下了就是赚了,介绍客户、提供支持、进攻逃跑、隐匿藏身,都是这些朋友在帮忙,没有他们,做这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买卖也赚不到钱,等着饿死吧。
“别怕,那些狼是奔着那些尸体来的,够它们吃的就不会来袭击我们,也还是要防备一下,天亮它们就会走的。”韦岩拍了拍王素贞的手臂安慰她一下。旁边的小莲儿吓得差点都钻到小姐裙子底下了,王素贞忍着跑回车上去躲起来的冲动,听到韦岩的安慰也还是说话带着颤音,“嗯嗯,我不怕,有你在,我不怕。”
韦岩听她这么说也笑了,有事你不找你爹找我干嘛?大概是女人都这样,千古相传的‘有事找老公’,这也不对呀,你比我大好不好,要不要老牛吃嫩草?
和他说的一样,远处传来狼群撕扯和争抢的声音,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在干嘛,吃人呗!不过是死人,这也够吓人的,所有人眼睛瞪一宿没敢合上,也不对,车上那两个小娃就醒过来听了一会儿又睡着了,他俩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初生牛犊连老虎都不怕,怕你个狼崽子。
天一亮有头狼的嚎叫声,狼群就撤去了,还拖走了一些残肢碎肉。大家都很疲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韦岩安排一半的人干活,一半的人睡觉,午后的时候所有马车都装好了冰床板,就是雪橇板,大一些用到车上那种,虽然很粗糙,但能用、结实就是硬道理。另外,在午后出发也不是好主意,附近有狼这是没办法的事,再来一晚大家没累死,也得被狼给困死这里。
没走出三十里路天就黑了,人困马乏地只能安营休息。
所有流程照旧,王家还是派出王素贞带着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在帮忙,王老爷王伯鲸可能是受点惊吓,还吓出病来了,让一个晚辈主持这些事务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借着病就再没露过面,这边罗有宝也是有身份的,却从不像个少爷身份的人,和大家一起干活,干完就去哄那两小娃,忙里忙外的跟个管家婆子似的,还挺快乐的样子。
看着他憨憨的笑容,韦岩深深地感悟出倒霉的罗有寅和他大哥的感情,在心里对自己说“从今天起,你就做我心中的灯塔吧,让我在这茫茫的世界上不会迷航。”
王素贞端着杯热水,站在韦岩的侧面,凝视着他,这是一个浓眉大眼瘦腮的少年,目光坚毅而深邃,蜷着一条腿坐在车辕上,一只手立在膝上托着下巴,如果是现代人马上就会联想到那著名的雕像《沉思者》,而王素贞也沉醉在这静谧而深远的意境中,越沉越深。
还是韦岩叫醒了她,“素贞,你有事儿吗?”清醒过来的王素贞有些脸红,“给你送些茶,打扰你了。”韦岩前世的女人不是洗白白送上门剥光光的,就花钱的那些浪啊浪,还真不懂女人心思,也幸好他不懂,但有那些失陷在感情里,然后死在床上的雇佣兵也真的不在少数,那都血的教训啊,所以能让韦岩放心睡在身边的女人只有吉田由子和藤原樱,连那个出身德国G9反恐部队的让娜都不行。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这时的韦岩对她笑了笑,伸手接过那只茶碗,“嗯,冷热正好,谢谢。”王素贞顺手捋了一下头发,将落下的碎发别在耳后,恬恬的一笑,“那你慢慢喝,火上还烧着热水,一会儿再给你续水。”
接着她更忙了,给韦岩一会儿送喝的、一会儿送吃的、一会儿送毯子,把第五六的活儿都抢过去,让第五六都慌了,少爷对她说过,没用就杀掉,还有那两个孩子。逮着机会第五六挡住了王素贞,先是行过万福,都快带着哭腔道:“王小姐,这些都是奴家的活儿,不劳小姐动手,要是让少爷觉得奴家没做事,那可就害了奴家了,求王小姐让奴家来做这些事吧。”
王素贞不能肯定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她不想错过了,“不会的,我在你家少爷面前提一句就好,他不会怪你的。”可能是第五六觉得把事情说出来,没准这王小姐能说情让少爷放了自己,就“噗通”一声跪下了,“王小姐您就放过奴家吧,少爷的手段您是见过的,他不高兴会杀了我的,王小姐饶命啊”。
这是病急乱投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