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自从送出消息后就急吼吼地下了一系列命令,什么城门晚开早关、进城的人必须搜身……这天牛金刚检查过城防准备再去仓库转转时,副将何邈上来把一把弯刀呈给他。
“将军,这是在被盗的仓库里发现的,您看。”
牛金接过来,发现刀柄上刻画着一只独眼狼,牛金看着这刀似乎想起了什么。何邈却先说出来了:“这是河朔铁弗部的图腾,不过河朔铁弗部已经被宇文禧屠戮,幸存下来的被魏国武人苏铁聚拢成立铁弗军,莫非……。”
“此事扑朔迷离实难明断,待我奏明陛下,请陛下派特使前来办案。”“将军……”何邈刚想说什么,就被牛金的目光逼了回去。
梁国皇宫里,天枢正伏在地上向梁帝奏报:“微臣跟随江陵王到了山越,穆厉和穆修皆已伏诛,人头献上。而后臣和天璇会合跟随江陵王一行一直到了柴桑,江陵王在庐江接见了播州杨虎,当晚杨虎遇袭,被江陵王护了下来。”
“谁干的?”
“对方武功高强,在臣和天枢大人之上。而且门派路数并非来自中原,微臣查遍了北斗堂的文书,发现那人用的是西域招数,手段极其老辣。”
“西域招数?”梁帝皱起眉头,“可有线索?”
“臣查到刘宋末帝刘准曾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估计现在有五十岁。查访下来,那人名叫刘复,当年逃亡到了西域。从此在中原销声匿迹,如今这么一个人出现了,臣以为……”
“你去查,尽快查出个眉目,记住了,查到世家大族务必谨慎。”
“微臣谨遵圣命。”
“对了,周赫有什么动静?”“无异动,也就是和江陵王见了几面。喝了酒聊了书。”
“哦?什么书?”
“墨子学说。”
“知道了,下去吧。”
“遵旨。”
江夏王萧秀此刻正卧在榻上欣赏着宠姬海迷失的表演,在这几个皇子里,萧秀长得最像萧义恭,细长的眼睛悬胆般的鼻子,个子不高,手脚细长。海迷失刚出现在萧秀面前就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淡黄色的头发,黑中带蓝的眼睛,充满了异域风情。刚刚算账算得头晕眼花的萧秀很快就被胡旋舞和海迷失的娇声媚语哄睡着了。海迷失看见萧秀睡着了,就慢慢停下舞步屏退乐师,给萧秀盖上毯子,又蹑手蹑脚地走出内室,来到花园里就看见一个杂役打扮的中年汉子,就低下头悄声道:“父亲。”
“看来萧秀很喜欢你。”
“承蒙先祖余威,计划一切顺利。”
“如今蜀中大乱,伪帝已经打算袭取蜀地,待到荆州军一动,就是我大宋重掌神器之时。”
“父亲,我们的计划是否进行得太顺利了。”
“是的,荆州军的调动远远快于我们的计划。所以,我们必须预防不测。”
“这就不是你要管的了,你的工作就是让萧秀对你言听计从。”“一切都由父亲定夺。”
刘复当年被南下的魏军掳到了西域,他就在西域生活下来,后来就有当年的刘宋残余势力找到他,给了他复国的重任,又为他娶了一个西域豪强的女儿,这就有了海迷失。后来刘复又担心子嗣继承不顺利,就又纳了汉女为妾,生下了一个儿子。
如今他只身潜入大梁,就是要为执行刘宋复国计划做最后的铺垫。他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做梦都想坐在金銮殿上君临天下,这些年支撑他完成组织对他的训练的就是他的这丝信念。看着女儿的一副风尘女子的样子,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他对这个女儿怀有深深的愧疚。但他还是忍住了,头也不回地走了,海迷失缓缓起身,默默回到了萧秀的床上。
萧秀微微睁开眼睛,把她拽进怀里,低声说道:“你到我身边到底想做什么呢?”
海迷失大惊失色想起来却被萧秀禁锢在怀里:“大王都知道了……”
“诶……你真觉得我是个傻子?”
“啊!殿下……奴婢迫不得已……求大王宽恕。”
“你这样下去,一辈子也就只能是个生活在黑暗中的老鼠,告诉本王你想不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不要骗本王哦。”
“奴婢……做梦都想,可……”海迷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此时萧秀狠狠地噙住她的唇,把她在床上弄得死去活来以后才轻轻在她耳边说:“那就安心给我当奴婢,你想要的,我自然会给你。”“奴婢……遵命……”
“啪!”张皇后把用了多年的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瞪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子。“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太子的位置吗?”
“儿臣不会领兵打仗,不能拿大梁将士的性命去赌。”
“这些乱七八糟的仁义道德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和你说了多少遍成王败寇的道理,你怎么如此顽固!”
“儿臣愚钝,不懂这般无视天下苍生的道理。”
“你不听母后的,萧昶是你铁杆的党羽,他的话你也不听吗?”
“母后为我着想,三皇弟对我忠心耿耿,可我没有那个本事。实在不行,就让三皇弟替我去吧。我俩谁去都一样。”
说罢,萧怿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是他编来应付皇帝的,他一直害怕皇帝让他领兵。一方面是战场上刀枪无眼,谁认得他这个大梁太子,另一方面,他也害怕打了败仗被好大喜功的父皇废去太子位。前两天他微服出游,在建康的街头买到了一本号称是广陵散的古琴谱,还没仔细研究,他哪有心思离开。
正一门心思回太子府里去的他一不留神撞上了要进宫的房威,正想发作却认出是房威,就赶紧换上一副笑脸。“大将军进宫这是……”“原来是太子殿下,微臣失礼了,去见淑妃娘娘。一些家事,少陪。”说罢就走了,萧怿看着他也没多想也走了。房威进宫自然是为了让萧昂带兵,不过他也明白不能自己去举荐,就来找淑妃商量。
太子回了宫,手下侍从禀告道:“王泰大人的人送来书信,来人正在内堂等候。”
萧怿立刻扔掉手中的画笔跑过去,来人摘下斗笠脱下粗布衣服,露出曼妙的身材。萧怿把那女子抱在怀里:“你叔父王泰就是不愿意让你多来我这。”
“太子殿下,奴家以后可能就来不了了。”
“柔儿这是说什么话?你是害怕房贽还是害怕孤啊?”
“不是,奴家……有身孕了。”
“啊?”太子吃惊过后立刻眉开眼笑,“好啊,好啊。孤要当父亲了。”
太子正想和王柔情深意切一番时,内侍禀告道:“启禀殿下,太子妃已经到府门外了。”
“什么?她不好好在娘家呆着,真是讨厌。告诉她,我正在作画,没空见她。”“是。”
房威刚进宫,淑妃就已经准备好了茶水点心,若不是当年被安排嫁给皇帝,这对表兄妹恐怕就是夫妻了。房威进去也没行礼就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妹妹,恐怕是要打仗。昂儿的机会来了。”
“昂儿已经掌管近三成荆州军,陛下那么在乎兵权,能放心吗?”淑妃皱起眉头。
“皇帝是害怕臣子篡位,可他更担心亡国,大梁没有蜀地,就没有和北魏抗衡的实力。更何况皇帝还想北伐。”
“可昂儿并非是最擅长统兵的皇子啊。”
“萧桓手中已经有了数万精兵,皇帝不会再给他兵权了。”
“太子呢,陛下可是一直想让他在军中树立威信。”
“太子根本没有带兵打仗的本事,皇帝担心太子兵败就会让太子再也无力号令三军,太子也害怕自己兵败就会被皇帝废了。”
“那昂儿岂不是最佳人选?”
“不,还有江陵王萧昶。”
“自雷氏一案后,萧昶深为陛下所恶,陛下会……”
“不可轻视此人。”房威皱着眉头说道,“萧昶虽然不为陛下所喜,可背后是太子在撑着,更何况当年建康一战,萧昶将才显露无疑。”
“萧昶在皇子中身份低微,陛下此时用他,不怕其他皇子猜疑争斗吗?”
“正因为萧昶在皇子中身份低微,皇帝才想着提拔他,让他制衡其他皇子。”
“那怎么办?”
“萧昶入蜀就是皇帝的一招险棋,皇帝想看看他的真实意图和能力。咱们必须让他在蜀地出事,显得他没用。”
“要不派个人……”淑妃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萧昶能活到现在,说明他手下必有能人异士,刺客无用。也无需伤他性命,只要他身败名裂即可。”
淑妃听到这就明白了:“那我需要做什么?”
“向陛下举荐萧昶,让他进军蜀地,负责军需都是我的人,我就不信他萧昶再怎么骁勇还能比雷延更厉害。雷延当年没有军需是怎么打的败仗,萧昶必然重蹈覆辙!”
萧昶得知手下人在太子府前卖出琴谱以后,他布置在蜀梁边境上的眼线传来消息说播州二公子杨彪已经进入梁境了。萧昶深知此时自己树大招风,便打定主意要避开杨彪,眼看离江陵还有三日的路程,就传话给江陵太守韩成准备好车马。
萧昶站在船头上,看见了一支船队正缓缓向自己驶来,为首的大船上也站着一个人。等靠近了一看。原来是水师都督刘镇恶,萧昶想起此前雷彬说他见到了刘镇恶,也有些奇怪,便朝刘镇恶行了个礼,喊话道:“刘都督这是去哪?”
那边的刘镇恶也看见了,说:“原来是江陵王殿下,下官前往江夏运送粮草,刚回来。”
“路途遥远,将军辛苦。”
“为国事分忧,岂敢推辞。军务在身,下官告退。”
“将军保重。”刘镇恶做了个揖。看着离开的船队,萧昶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可他也说不清楚哪不对劲儿。这时一只信鸽落在他面前的栏杆上,萧昶打开一看:今夜至江陵,太守有异动。萧昶把这纸条搓烂了扔进江里,望着江陵方向。
江陵是他的王府所在地,太守韩成是萧义恭早年的幕僚,他有动作就说明皇帝要在荆州有动作,荆州军是大梁精锐,皇帝现在把这支总数十万的生力军交给韩成、襄阳王和周赫三个人统领。最后周赫是主帅,襄阳王自恃出身高贵,韩成资格老,两人都不甘心当下属。周赫有自知之明就一定会请皇帝让他萧昶插手荆州军,皇帝肯定会预料到这一点,所以……萧昶想到这就有点琢磨不透皇帝的意思了,皇帝这么安排究竟想干什么?
萧义恭正在花园里喂鱼,看见周赟拿着奏折走上来,就说:“是你那侄子周赫呈上来的吧。”
“圣明无过陛下,正是。”
“你来猜猜,他在奏折里说什么。”
“这……奴才可猜不出来。”
“让你说就别藏着掖着。”
“奴才想,应该是向陛下推托统兵之事的。”
“接着说。”
“周赫卒伍出身,韩成大人劳苦功高,襄阳王殿下出身高贵,让周赫统领这两位大人也确实难为他了。”
“就这些?”
“别的,奴才也猜不出来了。”
“哼,朕看他还会向朕举荐萧昶当个监军之类的。你翻开看看。”
周赟小心翼翼地翻开一看,带着惊奇的语气说道:“圣明无过陛下,他还真举荐江陵王担任监军一职。”
“你这侄子是笨了些,不过也是忠心耿耿的。准了。”
“遵旨。”
“韩成和萧昂有什么动静?”
“韩大人在整顿兵马,没什么动静,襄阳王殿下确实不满陛下派周赫统领兵马,发了牢骚,不过也没什么大动作。”
“萧秀呢?”
“江夏王殿下和那个海迷失……”
“让人盯紧了海迷失。还有萧昶。”
“遵旨。”周赟看着皇帝慢慢走进内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和周赫的父亲是亲兄弟,后来周赫的父亲在北魏南下时被乱军杀死,他为了活命进宫当了太监,把兄长留下的周赫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好不容易把周赫养大,就指望着周赫能争个功名好让九泉之下的兄长安心,还能给自己晚年留个保障。
他对这个侄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也是知道一二的,他明白周赫有能力也敢于把自己心中所想付诸行动,可他到底是太不圆滑,和朝堂格格不入。他想给周赫寻个靠山,现在看来萧秀安心于敛财不可能给周赫施展抱负的机会,萧昂就是个武夫,根本没有那番远见卓识,现在看来只有萧昶和萧桓还有些希望。想到这,他皱起眉头又摇摇头,走向北府。
这北府是皇帝统领北府军的常设衙署,地处皇宫最北侧。周赟腰上挂着两个块腰牌,一块是代表着太监首领的豹纹腰牌,另外一块是代表北府军头目的蝙蝠纹腰牌。这些年皇帝已经很久亲临北府了,一直靠太监首领传递消息,太监首领也就被皇帝任命为了北府军的最高长官。周赟之前还有一个叫做刘皓的前任太监首领,据说在当年北魏南下时打算叛逃被皇帝杀了,这件事却莫名其妙地成了朝堂上下的禁忌。
周赟知道自己能活到现在还能当上太监首领就是因为自己懂得规矩,一心一意效忠皇帝。他坐在北府大堂的正位上,面前屈膝跪着天天玑、天权,站着玉衡、开阳、摇光,一旁的天璇坐在周赟旁边恭敬地问道:“天枢奉旨往荆州去了,不知道陛下有什么旨意?”
“陛下吩咐了,北府军下一步要查江夏王萧秀和江陵城中官员。”
“有劳大内官上达天听,北府军上下必定为陛下竭尽全力。这是属下的一点心意。”天枢把一盒酥饼递给周赟,周赟笑了笑,让一旁的小太监收下了。周赟也不多逗留,就带着手下的太监走了。一旁跪着、站着的也都纷纷坐在了两边的席子上,天玑先开了口:“今日天璇大人为何对周赟如此客气?”
“当初本官觉得这周赟不过是个传话的太监,可是我最近才知道周赟可是深不可测。”
“看来到底是上头厉害哟。”
天璇又舒展了一下身子,对天权说:“大人,现在怎么做。”“天枢去查江陵王了,你、天玑去查江夏王和襄阳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