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势呢,捏住食指就代表一;捏住食指和中指代表二;以此类推到五,小拇指和大拇指代表六;五指聚拢是七;拇指和食指分开是八;弯折食指是九;中指压食指代表十;而晃一下就代表数字重复一次。再加上摸手势之前说的“这是整儿”、“这是零儿”,就完整构成了袖里询价的谈钱方式。
邓万鹏一脸憨笑,假装自己啥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去握手。他看着张掌柜直接开口道:“张掌柜的,这狼您看看?上好的皮子,要是满意您先出个价?”
张掌柜一下犯了难,大家都是“袖里乾坤”谈价,但那是行内人,这毛头小子毛都没长齐,还直接问,肯定是不明白,但这也不好现教他。开少了买不着还丢人,不如一把拿下!
张掌柜舔了舔嘴唇,咂了一下道:“这样吧,狼肉平日里是四十文一斤,你这狼长的壮,应该有个一百三十斤左右,就按一百四来算吧,一斤再多给你五文。就是六贯三钱,和狼皮一起作价十五贯。如何?这可是这两年最高的价了。”
邓忠义啊了一声呆楞住,嘴张的老大。他虽然是个老猎户,但也只限于打个兔子搂个野鸡,狼这种东西又狡猾还群居,比一般老虎危害还大,更重要的是非常非常记仇,别说打,惹都不敢惹,没打到过,自然根本没卖过狼。他心想一只兔子一般也就一钱多两钱到顶,一头狼值个五贯应该顶天了。但是张掌柜一开价,直接就是十五贯!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不等邓父应下这桩交易,后头的伍掌柜和雷掌柜先不干了。真有你的啊张掌柜,一算二算的直接狼就直接全归你张记了,那我们来喝西北风啊,你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我出十七贯!”雷掌柜看向了抬价的张掌柜,面色不愉抬了两贯价。
“雷掌柜,你这样做生意不厚道啊,不讲江湖道义,就知道用钱抬价,脸都不要啦!我非常鄙视你的行为!我伍某人看不下去,我要出二十贯来消灭你这种抬价行为!”
邓万鹏在一旁也算是涨了见识,这几个掌柜的表面说的好听,实则一个个根本只管满足自己的利益,脸那是一丁点儿都不要。
三家掌柜的都开了一遍价后,均没有继续开价了,大家都是做了一辈子生意的人,眼看着今天这情况是不太可能独吞这皮子了,继续抬价只会白给更多,不值当。但是谁来开口说又成了个问题,谁开口说平分,要是其他家不同意更丢面子,三位掌柜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把价格开成了二十五贯,等着邓万鹏他来挑卖给谁。
邓万鹏知道今天这场面,平时一匹狼顶天了也就是十五到十八贯的样子,这匹狼到了二十五贯已经远远超出邓父五贯的预期。不过嘛,这狼可不止一匹!
邓万鹏一脸惭色道:“我父亲前些日子进山打猎途中遇大雨,劳累过度患了风热之症。本只想出手一匹狼,诸位掌柜的高义,不知我两匹狼一同作价四十贯出给诸位掌柜的可否?前提是帮我跟回春堂的大夫说说好话先给我父看病。他已经病好些天了,实在拖不得。我先谢过诸位了。”说罢,邓万鹏深鞠了一躬。
看见这里有三家收货的,邓万鹏当时就想到了这么个主意。既可以卖的贵点用作诊金,又可以用他们的面子去让回春堂的大夫先给邓父出诊。就跟现代托了关系去找医院看专家号一样的,自己排队先不说能不能排到,就算能也要慢慢等。借了他们几个掌柜的面子,总比自己去要强。
至于一匹狼二十五贯,两匹却只要四十贯。多出不要的就是借面子的花销,跟买不到票找黄牛买一样,这还能打消一下几位掌柜的怒气,此为一石二鸟之计。比他们出的价少了十贯,他们三个掌柜就会觉得这次生意赚大了,至少这十贯已经赚回来了的错觉,那么在给回春堂大夫说好话上自然会更尽力,十贯钱几句话,为了更快治疗父亲,这就值得了。
说不定还是三鸟,以后可以更方便和三家掌柜的做生意,在他们面前树立一个孝顺忠厚但不迂腐的形象,远比一个年纪小但是聪明贪心的形象好。
几位掌柜的看向邓父,仔细看了几眼,果然见他虽不咳嗽,却一直在流鼻涕,果然是患病在身。张掌柜很欣赏邓万鹏的聪明和孝顺,立刻开口道:“小哥不愧是个孝顺厚道的好儿郎,那就这么定了。四十贯我来出,狼到时候我和雷掌柜伍掌柜再自己分。现在我先带你们去见回春堂大夫,我这张薄脸多少还是有些用。”
邓万鹏又道了一声谢,一行人旋即跟着张掌柜向洋市镇内走去。
洋市镇原只是一些商号聚集做买卖的地方,后来跟着有了些茶酒小铺子等等,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就划成一个镇归属桂阳县管辖。现如今已经发展成县内最大的各种货物集散地。小到一针一线,大到盐铁贩卖;上至北边胡人的马匹,下到岭南的各种瓜果,如果洋市镇没有,那桂阳县内就不太可能找到了。
小镇不大,只半刻功夫众人就走到了回春堂门前。接待的学徒是认识张掌柜的,直接将众人请了进去。张掌柜不着痕迹给学徒手里塞了些铜钱,之前看邓万鹏既聪明又孝顺,心中有了提点之意,就对他笑着道:“这学徒都是没有工钱的,虽然认识我,但是不妨给上些许银钱,不求成事,好歹不要来坏事,再者你父亲这病拖不得。”
邓万鹏听罢点头称谢道:“多谢张掌柜提点,以后家中若得了猎物,自当优先售给贵店。”
张掌柜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到后笑的更开心了。
回春堂过来的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留着胡茬的高瘦汉子,给邓父先把脉之后又问了些症状,确定他确实是风热之症,开了个方子让学徒前去取药。
很快学徒就又回来了,大夫还讶异怎如此之快,就听见学徒说这方子里缺少一昧“金银花”。近来咳嗽感冒的人多,金银花是治疗感冒必不可少的几种药材之一,回春堂里只剩够一副药的金银花量了。这下大夫也犯了难,就算改用其他药材,药效也会变,整个方子需要改一改。
这时代的一副药可不像西药全部定量装好的,高明点的中医都是根据病人的状况来开方子,用药量也会随之有些许不同。
正当大夫在琢磨怎么改方子的时候,邓万鹏突然想起,前世他就感冒吃过《银翘散》,这银翘就是用金银花和连翘中和辅以其他药材制成。因为好奇还去查了相应的方子。《银翘散》这个方子出自清朝编纂的《温病条例》,这本书和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都是系统阐述一系列治病规律的煌煌巨著。
邓万鹏马上对着大夫开口道:“大夫,我以前遇到一个很厉害的大夫提过一个方子,我说与你听听看?”
大夫被打断本就不愉,听到一个毛头小子要给他讲方子,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你这小子能有什么好方子,我自小学医,如今已行医二十余年,难不成还比不得你听的野郎中开的药方?真是胡闹!”
张掌柜看他莽撞开口,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对他评价低了些。
邓万鹏心知和大夫争论没有什么用,也的确没说服力,干脆继续道:“此方中重用银花甘寒芳香,清热解毒,辟秽祛浊,连翘苦寒,清热解毒,轻宣透表,共为君药;薄荷辛凉,发汗解肌,除风热而清头目,荆芥、豆豉虽属辛温之品,但温而不燥,与薄荷相配,辛散表邪,共为臣药;牛蒡子、桔梗、甘草宣肺祛痰,解毒利咽,竹叶、芦根甘寒轻清,透热生津,均为佐药;甘草并能调和诸药,以为使。合而用之,共成疏散风热,清热解毒之剂。”
大夫开始还满不在乎,但听得邓万鹏细细道来,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听到最后霍然起身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刚才是我失言了,能说出这番药理的人比我医术要高明,绝不是野郎中。”
大夫拉着邓万鹏走到里屋去,放下屋帘,又接着疑惑问道:“既然有如此良医,为何不请他医治,我观令父状态,这病可不止拖了一两天。可是有什么......”
邓万鹏主动打断了大夫的疑惑,解释道:“我家境贫寒,父母把钱攒着给我念书不舍得花更不舍得治病,因此一拖再拖。直到昨天侥幸打到猎物才说服我父来看病。方子没问题,但是从你嘴里说出来跟我嘴里说出来,我爹听的效果不同嘛,你是专业的大夫。”
大夫听到夸他专业,脸上也有了几分得意,继续道:“我自幼跟我父学习看方抓药,行医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不敢夸口称名医,但自问也治好过无数乡邻百姓。我听那番药理甚为有理,这方子不知可否予我一观?”
未待邓万鹏开口,大夫又马上说道:“当然,不会白看,给令父看病就不收诊金和药钱了,若是能许我用此方出诊,我回春堂愿出二百两买下此方。只是......以后我就可以说这方子是我回春堂琢磨出来的。不知小哥意下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