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豹子岭私塾的胡学究入城会友,傍晚出城前在盘门附近的书肆闲逛,翻到一本名为《嬴政多说二十年》的怪书。
一看之下,放不下手了,便买回家慢慢品读。
第二天开课时把此书一并带到了课馆,不想课间被顽童学子顺手拿走。
顽童回家后偷偷翻看,想知道先生看的是什么书,没想到先生的书大有滋味,心想若是先生平日里教授的书也是这般有趣,我们几个何愁不上进啊!
顽童看书入迷,忘记了时间,身为士绅的顽童父亲,见往日顽劣成性的儿子今日竟然在认真读书,甚感欣慰,询问儿子所看何书?
答曰:《嬴政多活二十年》。
士绅一听:“啥?”
抢过儿子手里的书一看,顿时火冒三丈,顽童被父亲一顿训斥,追问书从何来?
顽童谎称是私塾先生所赠,父亲自然不会相信,书被扣下,挨罚藤条五下。
顽童哭喊求饶,加罚藤条三下,遂不叫。
晚间,顽童父亲闲来无事,瞥见案首那本从儿子手里扣下来的,书名奇怪的书本,忍不住翻看了起来。
这一翻看,便看到了夜半三更,仍不舍得离手。
后来的几天里,顽童父亲见人就介绍他近日所看的《嬴政多活二十年》一书,如何扣人心弦,如何出人意料。
一传十,十传百。
这一日,坐落于平江府贡院旁边的鲤跃书院内,一个官家子弟正专心致志地读着闲书。
他听闻最近市面上流传起来一本奇书,叫做《嬴政多活二十年》,便坐不住。
跑了城内数家书肆,都已经脱销没能买到,最后在名儒书肆徐掌柜那里多花了五钱银子,才订购到了一册。
一早,他就特意拐去名儒巷,赶巧遇上万卷刻坊的货船来给送书,才拿到此书,趁着先生讲授课业,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与他隔了三张书桌,万源典当行的苏二少爷在课上看《西游记》,被先生连人带书丢到了院子里。
好险,先生回去继续讲授了。
课后,苏二少爷拎着《西游记》回到课堂,被众同学一通嘲笑。
苏二少爷不服气,举起手里的《西游记》向众人吹嘘孙悟空法力无边,无论神鬼,莫能欺身。
官家子弟是看过《西游记》的,确实如苏二少爷讲的那般奇幻无比,然而他手上的这本书里面虽无神仙鬼怪,却比神鬼更异想天开,便忍不住分享给众位同窗。
众人一听,好奇心都被引诱了出来,有那自控力差,胆子又大的人,等不了放课就偷偷溜出书院,去附近的书肆买书了。
一传十,十传百。
没过几天,书院的教授就从学生手上没收了几十本《嬴政多活二十年》。
……
《嬴政多活二十年》刊印后的头一个月,天天蹲在大石头上抽烟的刘掌柜快跟石头融为一体了。
随着伙计们日复一日向他汇报,他的气色一天好似一天。
深秋暖阳里的刘掌柜从大石头上起身,收起怎么都抽不腻的水烟壶,满面春风地来到誊录房,大呼一声:“王管事,加印一千册。”
接下来的一个月,刘掌柜彻底冷落了那块大石头。
平江府内大小书肆的掌柜们,有事没事就来万卷刻坊找刘掌柜喝茶,请他吃饭,门槛都要踏破了。
刘掌柜叫来谢佐文和王管事,详细讲述了当前《嬴政多活二十年》一书的售卖情况。
秋意浓至尽头,初冬的景象已经初露端倪。
三人的心头都暖意浓浓,脸上显现出藏不住的欣喜。
两个月来,谢佐文和王管事父子忙于写作和誊录《嬴政多活二十年》的第二卷,可也时刻关注着第一卷的售卖情况,就算刘掌柜不说,他们心里也清楚地很。
下一步除了加印第一卷,还要刊印第二卷;除了在平江府售卖,还要在临近的府县售卖。
市场扩大了,书的篇幅长了,印量随之成倍增加。
售卖第一卷书回流的银子,很快就被第二轮投入消耗殆尽,所幸《嬴政多活二十年》在平江府内传播开来,瘟疫一般蔓延开去,银子继续源源不断回流。
平江府西北的昌州府,西南的嘉旺府,东南的锦江府,甚至更南的永安府,更北的江宁府都有当地有名的大书肆派人过来预订《嬴政多活二十年》。
忙碌的万卷刻坊内,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干劲十足,刘掌柜说了:“过年多发银子!”
谢佐文和王云诞二人终日闷在屋里写文,都快憋疯了,正好遇上卡文,不知下文怎么写。
小月从窗户里看见谢佐文抓耳挠腮,来回踱步,便推门走了进来。
“兄长,天越来越凉,你该添置些过冬的衣物了,原先的那两件,棉絮都不知去哪儿了,我们什么时候上一趟街市吧?”
“好哎,上街市玩咧!”王云诞高兴地跳起来。
谢佐文斜眼看了看刚从空中落地,还没站稳的王云诞,板着脸说:“小月是叫她兄长上街市!小月的兄长是谁啊?是我!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小月姐,带我一起去吧?天天和文哥在这里记录,我快闷死了。小月姐求求你啦?”王云诞不求谢佐文,直接拉着小月的袖子撒娇。
小月微微一笑:“好,云诞一起去!”
王云诞听小月同意了,嘴巴跟摸了蜜一样,左一句小月姐人真好,右一句小学姐真漂亮。
小月轻轻弹了他一个脑崩儿:“小月姐知道,不用你夸!”
谢佐文见王云诞年纪小小,嘴巴真甜,有心戏弄他一下,转头对小月说:“小月,千万不要被阿谀谄媚之言迷惑了啊!”
“兄长所言何意?难道云诞说错了吗?”小月一脸正色,装出三分怒意。
“啊?这……我是说……”他被小月一问,竟一时语塞。
王云诞是个机灵鬼,立刻抓住机会补刀,一脸无辜地问:“文哥,我说错了吗?”
“你说的……当然……没错。”他发现自己彻底掉进了自己挖得坑里面。
“那就是你说错了,小月姐你说对吧?”机灵鬼不忘拉上小月给自己的话压阵。
“我……我,是我错了。”最后谢佐文只好无奈地承认错误。
两个月来,谢佐文、谢闻月和王云诞三人在刻坊的临时居所朝夕相处,关系融洽。
谢闻月越发觉得兄长比之以前,竟是判若两人。
以前兄长很少与她讲话,现在兄长时常就会来找她说话,有时候赶上做饭,还会主动要求炒个菜。
王云诞这孩子嘴巴会说话,人还很机灵,她也很喜欢。
谢佐文也渐渐地融入进了这里的生活,实际上他的生活内容与前世相比,并无太的变化,依旧是码字。
不同的是,前世他写的小说无人问津,在这里出人意料地小获成功。
用刘掌柜和王管事的话说,甚至是大获成功。
正因为大获成功,刘掌柜狠下心来,答应分三成利润给他,并且又预支了一些银子。
谢佐文对于能赚多少银子并无什么期许,他眼下的目标仅仅是让小月和自己能摆脱之前的困境,至少不用为了锅中之物而烦恼。
对于往后的生活,他也没有明确的目标,或许就这样,一直写小说吧。
小月倒是跟他提过几次,等赚了钱,不为生计所迫的时候,要他继续应考,金榜题名,中兴家业。
谢佐文心里明白,又不能跟小月讲明实情,说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半句八股文章也写不了。
每当这时,他就哼哼哈哈应付小月,小月只当兄长性情大变,与她玩笑。
王云诞年纪虽小,常年混迹在茶肆书坊做记录,一些人情世故很是老练。
他与谢佐文相处两月,觉得这个“文哥”与旁人有很大的不同,说话做事,都与自家族内的兄长不同,很喜欢与他在一起。
“兄长,我们何时去街市?”小月又问。
“对啊,文哥,我们什么时候去街市啊?”王云诞腆着小脸,笑嘻嘻地问。
“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