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背城借一(3)
伊凡毕竟对此等军国大事并无什么特别的情感,他别过头四处张望。军营内很多难民幕天席地躺下休息,前方几个大锅在熬着稀粥准备分发给众人。营中混乱不堪,靠近城墙的几处建筑看起来被整改成了军营和仓库的模样——只有傻子才相信眼下一切顺利。
一名校尉走近低声向区御风禀报道:“启禀知州大人,军营外又来了好多周边被毁村落的难民。据他们所说,村庄是被燃灯教毁的。定是燃灯教存粮不多,他们被关了两天,只进食过一餐;然后就被驱赶至此,咱们要怎样处置?”
这时他抬起头看见伊凡二人,目光顿时微妙起来。他凑到知州的旁边,用自以为非常轻柔的语气说:“万一是奸细又要怎么办?要不直接将他们赶走?”
区知州眼睛一直在观察伊凡、李秦的动静,用手捂头沉思了好一阵子。“传令下去。放他们入营,只允许在城下暂住。让弟兄们都给仔细检查一下,若是发现有携带兵刃的,直接格杀。
另外,让城里水师营的张参军做好战前准备,发现北漠军船,直接点狼烟!还有,好好招待这俩位两位贵客。万一襄州城被燃灯教漠蛮里应外合,他们可就是咱的报丧鸟!”
“明白。”校尉向知州大人敬一个军礼,突然认真地向李伊二人敬礼;然后边模仿着夜枭叫着“咕,咕咕”边快步跑开处理事务,留下李、伊两位“贵客”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报!”一斥候驾马奔至拒鹿角前,翻身下马;一路小跑到区知州身前跪下行礼“禀知州大人,营外两里的山道中发现燃灯教众约千余,正往此处而来。”
“他爷爷的燃灯教,想必已和北漠勾结!传本官号令,寨内兄弟们集结,备战!军需官快备好弩箭!守备三处水门的弟兄们都提起精神来,留神北漠水军渡江!”区御风怒骂着,交待着一条一条军令。
不够一炷香时间,军营拒鹿角前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人,他们的衣着杂乱无章,有些披头散发、连鞋都没有。军备器械也简陋得很,大多数人都是手持锄头、棍棒,更有甚者连武器都没有拾到。
“襄州的兵将听着,吾乃燃灯古佛座下金身罗汉,奉上师之命特来拯救生民,尔等速速开城投降,以免生灵涂炭!”燃灯教众阵中一位自称金身罗汉的领头人在喊话。话音一落,教众们一边踏脚一边大声呼起:“襄州烟雨起苍茫,燃灯救众水火中!”
“这群白痴,都以为造反是过家家啊,喊几嗓子就全部俯首称臣的话,我他妈的早就让北漠大汗叫本官几声爷爷啦!”区知州骂得几句,突然提高音量:“长枪手,刀盾手前排列阵,弓弩手准备!”
“喏!”一众兵士大声应喏。
“锭光如来普渡众生,擒妖伏怪。燃灯救众水火中!”一众教徒齐声诵念。
忽然城楼上有兵卒高呼:“报!北岸升起多处火头,浓烟通天,恐有异动!”
罗汉脸色一变暗自思索“不是先由咱们夺取襄州西门,举火为号才渡江嘛?也罢,他们提前渡江,吸引住襄州守军。那夺城的头功便是我的了!”
想着不久之后便能鱼跃龙门,身价百倍。罗汉不由心花怒放,他学着戏文对着襄州守军照本宣科地大声念诵:“尔等兵将冥顽不灵,再不缴械投降。吾将祭出厉鬼丧尸普渡尔等下阿鼻地狱!”
此时,襄州城西的大门忽地“哐”一声紧紧闭上。城下难民的情绪已接近崩溃,纷纷哭喊着:“放咱们进城啊……”
区知州望着已关上的城门,脸色涨红,渐而发青,颈脖涨大得象要炸开的样子,嘴里喷出刺耳的声音:“城楼上是谁他妈的下令关闭城门的?连你们都敢公然作乱是不?”
越想越气,区御风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用力地踢倒一切可踢的东西。
最后,区御风把喷怒化作一声震人心肺的怒吼:“狗日的燃灯贼人,你他娘的敢勾结漠蛮子造反呐。
小的们,既然那群狗日的把咱们关在城外;那咱们为了营里的这群老乡,为了咱们的颜面,就更得打赢这场仗!杀尽燃灯贼人后,再抢回西门!弟兄们,快擂鼓备战!”
“诺!”军营内一众兵丁齐声回应,但毕竟人数有限,起不了什么声势。
罗汉见城楼下军营内仅数百兵卒,而已方的教友是对方数倍,几近大局已定。他狞笑着大声鼓动着“各位教众瞅见了没,城楼上都是咱的教友。
过一阵,吾将祭出我佛的厉鬼丧尸,杀尽眼前兵将后。大家伙尽管往前冲。攻占襄州,咱可分得城内十分之一的财物,城中所有的漂亮女人也由功不可没的教友先挑!”
“杀!”
“杀进去!”
一众燃灯教众忘记了连日行军的疲惫,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呐喊。
眼前的襄州城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女人,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大伙的目光穿透眼前的军营及不远处的城墙,仿佛已经看见了热气腾腾、可口的饭菜、赤裸的女人及耀眼的金银珠宝。
突然军营内一阵扑鼻腥臭。营中收容的数百难民们全数倒地抽搐,哗啦哗啦呕吐脏物。
难民们继而失去常性,爬起来对着襄州官兵乱抓乱咬,营中不住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长枪兵列阵,稳住!”一名校尉吼完一句,抽出腰刀一下把其中一个口吐白沫,张牙舞爪逼近自己那名难民的右臂砍断。
断臂难民不但没有因此倒地惨嚎,而是继续流着哈喇子,用仅有的只左手发狂地扑过来。
校尉将腰刀上一挑下一撩,捅向断臂难民的下腹。“切”地一声,腰刀已在其腰腹间对穿而出。未及将腰刀拔出,那名难民蓦地张口,白牙一闪,已向他的咽喉处咬落。
“啊!”校尉一声惊呼,还未及作出反应。他身后另一个难民已抢过一根熟铜棍。高高举起往校尉头顶砸下;将其打倒,白的红的流一地。
“放弩矢!”一轮弦响,前方一众发狂的难民身上布满白羽倒地,后面的前仆后继冲击着防线。
“教主座下的金身罗汉果然法力高强啊!”一名燃灯教众冲着回罗汉竖起大拇指奉承道。
罗汉装模作样合什回应:“此乃教主运筹之功,罗汉仅尽汗马之劳而已。”
“那咱们现在是攻进去与“丧尸”一并夹击官军嘛?”燃灯教众恭顺地问着。
“非也。‘丧尸’已然失却常性,不分敌我。咱们须静观其变,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从中取利便可。”罗汉越说越得意,不觉嘴角上扬。
“金身罗汉深谋远虑,我等佩服!”燃灯教众向着罗汉作一揖礼,高举手中铁锄对着身后的教友高呼道:“众教友听好啦,金身罗汉正施法驱使‘丧尸’袭击官军。咱们齐念法咒,襄助金身罗汉发功呐!”
众教徒闻言,齐声诵念:“锭光如来普渡众生,擒妖伏怪。燃灯救众水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