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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野逐鹿记 发呆的鸵鸟 4309 2024-07-06 15:10

  秋意以至,天气微凉。

  韩单将剑收回剑鞘,随意的擦拭着盔甲上的血迹。玄甲军由北至南,这已经是剿灭的第六波游散叛军,靖州作为为数不多的较早平定叛乱的州国,边界尚且如此,其余几个处于战火中心的州国百姓只会更加苦不堪言。

  他回头看了看与宋缺共乘一骑的陆逐,那孩子提出要与自己一同出来剿匪平叛,自己原先并不打算同意,可宋缺却答应了陆逐的请求,还向自己保证会保护好这个孩子。

  “嬷嬷之前将我保护的太好了,所以……”

  “我想亲眼看看这乱世。”

  这个孩子如此说道。

  韩单看向那张稚嫩却坚毅的脸庞,想起了他跪在妇人尸体旁无助哭泣的模样。

  战火鞭笞着人成长,流亡的经历已经让陆逐可以冷静的面对战场上的杀伐。虽然围剿时他只是和宋缺安安静静的待在后方,可这些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北风城周围的叛军已经清扫的干干净净了,即使后面还有少数叛军入境,当地门阀与北风城的驻守部队应该也能应付的了。明日,启程送小公子你回宁安城。”

  “终于可以回去了,这北风城连个像样的酒馆都没有,我要是稷王,这样的小破城不要也罢。”宋缺摆手笑道。

  韩单没有理会不着调的好友,只是感叹,“凉军已经穷途末路,做困兽之斗罢了,这片被战火焚烧之后的土地,会绽放出新的生机,新的时代,就要开启了。”

  陆逐有些晃神,他只闻到了空气中消散不去的血气,与战火中的痛苦哀嚎。

  ……

  此刻正在返回北风城的途中。

  前行的韩单突然勒住马缰,看向了前方的平原。前方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仔细看去,一大群年岁不大的孩童们齐齐尖叫,仓惶的四处逃窜。与此同时,远处的利箭猛烈的飞驰而来,奔向那些孩子。

  血气弥漫开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利箭穿透而过,血色的花朵在孩子们瘦弱的身体上绽放。

  陆逐脸色有些发白,血腥的场景让他想起了荒野上的那场屠杀。宋缺下令全军戒备,神色凝重的盯着前方:“凉国的漏网之鱼么?”

  韩单眼底一片冰冷,沉声回答道:“不是,是贵族的私军,这是场狩猎。”

  “某些贵族门阀会将人当做猎物,进行围猎,以此取乐,不过近些年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干了。”韩单出声解释道。

  宋缺的脸色也变得不善:“果真是乱世见人心,这帮禽兽,赤鬼骑怎么不找上这些家伙,杀干净了事。”

  谈话间,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奋力奔跑着,一支利箭突然朝她射去,女童灵活的向旁边一滚,躲过了致命一击,可弓箭还是射穿了她的小腿,她的速度慢慢减弱下来。在她的身后,一名身穿黑色锦袍的少年,骑在马上,手持弓箭,再度弯弓射击。

  箭矢破空而至,腿上还带着伤的女孩这次没法躲过了,可箭矢并未如预想般的撕裂她的身体。

  韩单持弓而立,刚才原本应该击中女童的箭被他开弓击落。

  女孩看到生的希望,再次一瘸一拐的朝陆逐他们的方向奔来,可黑袍少年仍不死心,再度搭弓射击,可和上一次一样,发出的箭再次被韩单弯弓击落。少年望向韩单,有些恼怒,竟然收起弓矢,拔出宝剑,策马向女童奔驰而去。

  女童已经顾不上疼痛,拼命的跑了起来,黑袍少年却不愿轻易放过她。马蹄声渐至,黑袍少年举剑刺了过去。

  陆逐攥紧了拳头,按住自己的胸膛,仿佛身体中有野兽挣扎着咆哮而出。他再次回到了荒原之下,嬷嬷抱着他逃跑,死亡追逐着他们,只能绝望的等待着任人屠宰的命运。

  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内心,陆逐猛的下马,随手拔出了马腹上的短刀,身旁的宋缺都没反应过来,陆逐便一往无前的冲了过去。韩单看见冲向女童的陆逐,仿佛一只年幼的野兽,悍不畏死的冲锋向前,手中紧握着刀柄,准备着搏命。

  “小公子!”宋缺焦急出声道,他没想的这孩子速度这么快,随即准备策马追赶。

  韩单却叫住了他,“来不及了,不过无妨,对方也只是一个孩子。”

  宋缺正想反驳,却看见好友将弓拉满,神色肃穆,他立刻闭上了嘴。如果那个黑袍少年真对陆逐下杀手,那么他一定会在陆逐之前死掉,好友的箭术,他是见识过的。

  陆逐的速度还是慢了一些,骑马的少年先他一步赶到了女孩的身边,可好在双方距离并不远。陆逐见来不及,手中的短刀脱手而出,朝着马匹飞掷而去,奔跑的马匹受到惊吓,猛的拐向左侧,少年猝不及防,被甩了下来。

  陆逐快步上前,来到小女孩身边,将他抱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背,说出了憋在心里的那句话:“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落马的少年也未受伤,爬了起来,找寻着陆逐的身影,从出生以来自己还未吃过这么大的亏。看到陆逐抱着女童,更加愤怒起来,捡起掉落的剑,恶狠狠的看着陆逐,此时双方距离不过数步。

  后方却又出现一名中年男子,骑马赶到,拦在两人中间,大声喊道:“请罢手!”

  中年男子的目光望向韩单,立于马上挽弓的青年,身上发出的气息让自己心悸,纵横沙场多年的他知道,对方不是泛泛之辈,只是拉着弓就能有如此气势。

  再者这是靖州境内,军阵中陆字大旗随风招展,招惹对方实属不智。

  韩单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中年男子立即下马,检查黑袍少年是否受伤。

  “福叔,我没事,不过那个小子,抢了我的猎物。”黑袍少年盯着陆逐面庞说道。

  韩单与宋缺策马上前,赶到了陆逐身边,将两个孩子抱到马上。

  “你们是哪里的家族,竟然敢在这屠戮百姓。”宋缺出声质问。

  “误会了,在下周福,我们是纪州许氏的人,与邵阳城荀氏是姻亲,受邀来靖州探亲。另外,这些孩童都是奴隶,都是有卖身文契的。”被少年称作福伯的中年男人出声解释道,他曾参加军队效力于楚王多年,现在负责保护这位许家公子。

  邵阳城是北风城相邻的一座靖州城池,荀氏则是城中大族,而许氏,是纪州门阀,如日中天的楚王也需卖许家几分薄面。

  而这些被称作奴隶的孩子,是随着父母一路逃难,风餐露宿到了靖州后,却依然连吃住问题都解决不了。身处陌生环境的他们犹如浮萍,没有依靠,为了活下去,所以有些人会将子女签了卖身契约,给一些高门贵户当下人。他们原先只是想着这样孩子们也可以不再挨饿受冻,却不成想他们被当成猎物,作为一场游戏中的筹码,在驱赶与惶恐不安中被人无情地猎杀。

  “这是靖州,稷王曾下令,禁止买卖逃难的流民。”韩单抬头,面无表情的开口。

  周福回答道:“这些奴隶都是先前买卖的,而且狩猎之事是荀氏操办的,我与我家公子只是客人,受邀参加罢了。”

  他现在只能先将两人摘出去,陆淮谙是平民封王,如今根基未稳的情况下,不至于对底下的门阀世家下手,眼前两人摸不清底细,若这是两个愣头青,非要追究,事情反而不好处理。毕竟即使是奴隶,当做猎物进行猎杀,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本来自家公子只是提出想打猎,可附近皆是平原,并无山林,且逃荒的人将路上的树皮都吃干净了,哪里去找猎物。可荀家提出猎物的问题他们自能解决,没想到最后运过来的猎物是人,偏偏公子见猎心喜,又来了兴致。自己想着纪,靖两州边境处,照荀氏在邵阳城的地位,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偏偏碰到了围剿叛逆归途中的玄甲军。

  “你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宋缺冷笑道。

  这时黑袍少年却开口了:“稷王?一个打铁诸侯,不过是楚王养的一条狗,撞了大运求来了个王位,夹起尾巴做人就是,我劝你们莫要多管闲事,福伯,和他们这么客气做什么,一个玄甲军统领罢了,还怕了他们不成。”

  宋缺有些愠怒的说道:“小许公子还真是威风,可莫忘了这里是靖州!”话音刚落数百玄甲军围绕开来,射手们开弓搭箭,只需要宋缺一声令下,就能将许家主仆彻底的留在这片土地上。

  虽然自己也时常和韩单抱怨陆淮谙识人不明,可眼下名义上他还是稷王下属,那个小鬼如此辱骂陆淮谙,无异于在打自己的脸。

  看着指向自己的弓箭,黑袍少年这时脸上才露出恐惧,他没想到已经说了自己是纪州许氏的人,对方依然敢动手。

  周福面露难色,赔笑着说:“我家公子年幼,言语冒犯之处多多包涵。我看不如这样,我即刻去叫停这场狩猎,在狩猎中丧生的人,我去派人收殓尸首,活着的,交还给他们卖身契,并发放银两作为补偿。这样处置,两位意下如何?”

  此时,远方的人也终于发现了正在对峙的双方,他们停下了狩猎游戏,集结队伍,赶了过来。宋缺目测,对方人马不下五百,仅仅是围猎就带着这么多人,看来他们也在提防着可能会突然出现的凉国余孽。

  “这是怎么回事?”一位身着锦衣的中年人对宋缺拱手道,“将军,我是邵阳城城主,您是稷王的属官,算起来,你我也算同袍,请让手下的人先收起弓箭,以免误伤。”

  “阿单,怎么说?”宋缺看向韩单,询问道。

  韩单面无表情的看向周福:“北风城由北至南,靖州境内的土地上,不再允许买卖或屠杀流民的事情发生,另外,周大人之前承诺过的殓收与补偿,不要忘了。”

  说完便牵着马,带着陆逐与小女孩,头也不回的走向玄甲军的方向。宋缺见状让士兵们收起弓箭,骑上战马,缓缓的跟在陆逐的马后。

  许姓黑袍少年还是不甘心,出声喊道:“那个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马上的孩子回头一望,然后平淡的回答他:“陆逐。”

  “陆逐,好,我记住了!我叫许慎,你最好也记住我的名字!”黑袍少年恶狠狠的说道。

  ……

  “就这么放过他们?”此时队伍已经走了很远了,看着一路上一言不发的韩单,宋缺按耐不住说道。

  “世道这么乱,又能救的了多少呢?”

  这是宋缺在北风城劝诫韩单的话,此刻韩单用这句话来回答他。

  “何况,死去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活过来了。”韩单低声道。

  “是啊,死去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活过来了。”陆逐重复着说了一遍,低低的叹了口气。

  就像嬷嬷,不会再替自己整理好衣物,冲着自己微笑一样。

  或许……

  只有手握刀剑,才能保护好想要守护的人,陆逐攥紧了怀中的短刀。

  少年握住了刀剑,也握住了天下的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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