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城,北境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城。连年的战争并没有让这座小城城落败,就在半年之前,它迎来了新的主人,镌刻着陆字的大旗迎风招展。
空旷的校场上,一个十分英俊男人神色散漫的眺望远方,身前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一壶酒,席地而坐,漫不经心的小口饮酌,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他叫韩单,军中的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负责清剿靖州边境处小范围内的叛军余孽。
韩单的等待很快有了回应,一位身披甲胄的高大男人急匆匆的跑到了他的身前,:“宁安城来消息了,那块玉佩是真的,你救下的那个孩子,真的是两年前稷王失散的嫡子。”
宋缺才是北风城这支三千人的玄甲军的真正统领,可奇怪的是他似乎对面前这位饮酒的青年马首是瞻。
韩单放下手中酒杯,颇为无奈的笑道:“这可真是最近这段时间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接下来怎么办,护送他回宁安城?”
“周围的叛军残党还未清剿干净,你也看到了,凉军已经疯了,逃荒的流民也不愿放过,所到之处屠戮一空,如果不把这些叛军清理干净,会有更多无辜的百姓遭殃。”
宋缺拿起桌上的酒杯斟满了酒,饮了一口:“世道这么乱,你又能救得了多少呢?”
“尽人事罢了,我既然当了这个百夫长,该尽的义务总要做好才是。”韩单叹息道。
“你还真的为了一个百夫长的职位为陆家搏命了吗,幸好这次碰到的赤鬼只是散骑,只有几十骑,若是数量过百,我们这支玄甲军怕是全得栽在这处小城。”
宋缺说完依然有些不忿,继续说道:“如今袁氏如日中天,陆淮谙的稷王之位也是背靠楚王才谋求而来,袁家招揽你你却不肯去,投了他稷王,若是委以重任也就算了,派你我跑到这边境追缴逆贼余孽,各处奔波。我看陆淮谙压根没把你当回事,他一个乡下铁匠,有什么见识,我是真的猜不透你在想些什么,赖在靖州不肯走!”
韩单平淡一笑:“半年前,楚,齐,胤,稷,燕五国联军血战凉国于西京淮上,流血成川,沸声若雷。齐王萧承启破凉国东军二十万于淮水之畔,开启了凉王的败亡之路,联军开始高歌猛进,兵分三路,进取帝都天临城。最终,由陆淮谙攻入帝都,凉王朱演自缢,赵氏重新君临整个天下。”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陆淮谙不过是运气好了些,抢先一步,攻下了天临城,博了头功,捡了个王位。”
韩单摇了摇头:“运气?陆淮谙入天临城后分文不取,与百姓秋毫无犯,以帝都做筹码,迎楚王袁桓入天京,换取与群雄逐鹿天下的资格,这样的人,绝不会甘心偏安一隅。诸侯之中依然有忠于皇室的,楚王拿到了天临城的控制权,将天子当做掌中的傀儡,楚国袁氏现下看似风光无限,可也站在了风暴的中心,和陆淮谙这样的人做交易,袁氏将来一定会后悔。不过端朝,是气数将尽了,即使重登帝位,赵氏也没有未来了。这个乱世,正在等待它真正的主人。”
“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跟着我在这苦哈哈的围剿叛逆,论军衔你还比不上我呢,这稷王陆淮谙就是再厉害,得不到重用,都是空谈。”
“我赌的是我的未来,既然已经下好注,就没有后悔的道理,你等着瞧好了。”韩单摸了摸眉角:“乱世初显,不必心急。”
宋缺颇为无奈道:“随你吧,我是把命赌在你身上了,对了,救的那位小公子安置在了都城府,你要不要见见?”
“当然,对赌徒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运气,找回淮王嫡子这样的大功一件,这位小公子说不定就是我的好运,从今日起我就时来运转了。”说完便大步离去,宋缺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
北风城都城府,一间装饰颇为考究的屋室中,陆逐手中怀抱着一个白色瓷瓶安静坐着,他时不时会看向窗外,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韩单踏入房内,陆逐抬眸,一瞬间四目相对。韩单行礼示意,他注意到了陆逐抱着的瓷瓶,那里面装的,是在荒野上拼命保护这孩子活下去的妇人。
陆逐注意到了男人的目光,解释道:“我不想让嬷嬷孤零零留在这里,我要带她去宁安城。”
“洽逢乱世,人如草芥,小公子,这不是你的错。”韩单宽慰道。
陆逐喃喃自语道:“我们会活下去的。”
韩单对他的这句话感到有些莫名,陆逐再度开口:“嬷嬷告诉我,我们会活下去的,可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她临死前还在担心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个没用的人,死的原本应该是我。”
韩单看着陆逐哀伤的模样,安慰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诸王的前行之路,满是鲜血与枯骨,历史的车轮之下,没有人逃的过。
门口传来响动,宋缺一脸无奈的看着房间里沉默的两人,嘲笑道:“韩单你还真是不会安慰人!”随即对陆逐说道:“小公子,北风城周围还有小股叛军,以及部分流民组成的盗匪未被剿灭,我们需要将这些事务处理干净才能送你回宁安城。”
其实宁安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让宋缺即刻带领三千玄甲军护送陆逐回去,可他知道好友韩单不会坐视匪患,所以需要试探下陆逐的看法。
这个孩子并没有像自己预料之中的那样,急切的想回到,已经是北境霸主的父亲身边,而是默然回答道:“将军,请救救那些无辜的百姓。”
陆逐喃喃地说,“他们只是……想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