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一句怨恨的话都没有说。”陆淮谙有些落寞的说道,“他从前也沉默,但不是这般模样。”
“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崔广沉声道,“逐儿这次是宋家小子救回来的,他在上书中极力推荐韩单接手玄甲军,你怎么看。”
“韩单是个人才,不过天枢现在和乱党挂了勾,各州诸侯对我虎视眈眈,我更是要谨慎。尤其是他本来是袁氏看中的人,现在投了我,眼下我还需要袁氏这张大旗和其他诸侯周旋,实在不好重用。”
“说起袁氏,帝都来诏,说是战乱渐息,陛下欲一年后重开社稷书院,广招贤才。”
社稷书院是端太祖皇帝赵忌亲自设立,为帝国网罗人才,朱演进京时,希望拉拢学院为自己效力,遭到拒绝后,这间为帝国培育了无数人才的百年书院毁在了一场大火中。
“是楚王自己想重开社稷学院吧!”陆淮谙神色不善道。
“各州诸侯之中,实力最强的是楚,齐,胤,其余诸侯要么选择其中一方依附,要么就如吴王那般依靠淮水天堑偏安一隅。我们将天临让给了楚王,各取所需。袁桓收了我们这么一份大礼,自然需要庇护我们,在外界看来我们也打上楚王一系的标签。”
陆淮谙点了点头:“可是袁桓并不相信我们,他将靖州封给我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掣肘西边的齐王萧承启,此次重开社稷书院,是一次试探。”
“你打算怎么做?”老人问道。
“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从孩子们中选一个送往天临城吧!”陆淮谙冷笑道:“纪州袁氏,总有一天他们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
“世子,调整内息。”
“出剑的角度不对。”
“速度不够。”
韩单大声呵斥着,回到宁安城后,他被指配给陆逐,教导世子剑术。
作为老师的他很严厉,陆逐此时已满天大汗,却一丝都不敢松懈,要是偷懒的话,会受到加倍的责罚。
韩单大步向前,用木棍敲击陆逐的手腕,“战场上每一次失误,都会要了你的命,穿刺这个动作今天再练习五百遍。”
“真的是好残忍啊!啧啧啧。”宋缺在一旁砸着嘴,感叹着说道。
“你不去军营里练兵,跑到演武场来做什么。”韩单有些无奈的看着一旁打趣的宋缺。
“我已经和稷王打过招呼了,再说我本来就是因为你才来的靖州,你都不在玄甲军了,我还赖在哪里做什么。”宋缺轻快的回答道,他又转身看向陆逐,“世子,你也别这么拼命,战场上讲究的是运筹帷幄,纵横捭阖,剑术练的再好,也不过打仗的时候多杀几个人而已。”
“而且你都是世子了,以后的靖州之主,你将来的一句话,就可以让无数人前仆后继,心甘情愿的为你去赴死,何必练这些折磨人的东西。”
陆逐依然紧攥着手中的剑,机械的重复着穿刺的动作。
宋缺觉得有些无趣,背后却悠悠传来一句话语,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如果连挥剑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又怎么能做好其他的事情呢?”
陆逐依然在奋力的挥剑,宁静的眸子里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
结束了今天的剑术教导,陆逐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浸湿,韩单让他坐下休息一会儿,再去更换衣物。陆逐仰起头看着天空,一朵云朵都没有,显得有些寂寥。
一个衣着华贵的孩子走了进来,似乎是没想到这个时辰演武场还有其他的人,少年的眼里流露出几分讶异,当他看见坐在场中的陆逐时,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然后行礼,接着便退了下去。
陆逐看着离去的孩子有些发愣,宋缺提醒道:“世子,那是鼎公子。”陆逐其实认出他了,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异母弟弟,只是陆鼎刚刚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憎恨。陆逐有些不解,想要叫住他,可是陆鼎已经走远了。
“他的母亲戚夫人,在你回到宁安城的那一天饮鸩自尽了。”韩单出声道。
陆逐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知道有人不想让他回到宁安城,也知道回程途中有好几波的刺杀都是针对自己,回想起陆鼎离开时的目光,他的心情忽然有些烦躁。
陆鼎离开前的眼神刺痛了陆逐,原本他以为回到了宁安城,就不必再每天去面对死亡这种残酷的东西。可不管记忆中的人或城,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又想起了母亲口中那个名为“命运”的东西,感叹或许有些事情真的逃不过。
陆逐默默捡起地上的剑,又开始练习起来。
他的心又坚定了起来。
如果真的有一条看不见的名为“命运”的线在摆弄着每个人的人生,那么总有一天自己会拿起手中的剑斩断它们。
“我已经和那个时候不一样了。”陆逐自言自语的说着。
那些痛苦的回忆又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不安的,悲伤的,绝望的。
“我不会…再逃避了。”
剑刺出去的速度越来越快。
“快一点,再快一点。”
“我会守住所有的一切!”咆哮声响起。
陆逐闪电般挥出手中的剑,空气中骤然响起了一道凄厉的鸣啸,泠冽的剑光逸散开来,练习用的木桩被瞬间切割,爆裂开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须臾之间完成的,这本来就是可以定格时间的一剑。
韩单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他没想到陆逐能这么快能掌握那招叫做「杀生」的剑。
一旁的宋缺也冷汗直流:“我收回我之前的话。”
“你如果能上战场,将会有很多人死在你的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