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逐起身,与许慎对望,郭廓下意识想要阻止,他知道陆逐跟随练了韩单一年的剑,不过场上的小子下手狠厉,他害怕会出现意外。
“没事的,舅舅,相信我。”陆逐拍了拍郭廓的胳膊,示意他照料座位上的魏异,眼神坚定的看向许慎。
许慎面如寒霜:“陆世子未免太不知礼数了,这是我与魏异的决斗。”
陆逐摇头:“你们一起滚下擂台了,比试已经结束,应当算是平局。”陆逐注视着许慎,“那么现在,许公子是否接受我的挑战呢?”
许慎的目光看向宴席右侧的袁子卿,对方只是在一个人独酌,仿佛置身事外,全然不知场上发生的事。
常年跟随于袁子卿身侧的他明白,这是默许,他可以接下这场比斗。
得到许可的许慎冲着陆逐狰狞一笑:“你以为我经过一场苦战你就能坐收渔利了?别说我欺负你,比拳脚还是兵器你来选。”
陆逐搀扶着魏异坐下,然后走到演武台的边缘将魏异掉落的刀捡了起来,“魏公子,借刀一用。”
一旁的许慎差点笑出了声:“很好,一个不带甲,一个连武器都要借。不过稷王不是做过铁匠,实在是让人费解,世子怎么不让令尊帮你打一把神兵防身呢?”
没有去管许慎嘲讽的话语,陆逐径直走上了演武台,许慎也不再废话,跟了上去。
许慎轻蔑的看着陆逐:“我本来打算今天放过你,你自找的。”
陆逐举起重刀,往身前跨出一步,同时将身子弓了起来,双腿瞬间发力,将身体腾在了空中。
看着眼前的一幕,许慎莫名有些熟悉,然后眼中流露出了惊恐,陆逐此时的姿势,与魏异斩下的那一刀一摸一样,如同山岳般的刀势向自己劈了下来。
刀剑轰然相接,刀身传来的力量使得许慎大吃一惊,他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他挥刀的力量竟然比魏异还要强!”
胸甲在与魏异的战斗中碎裂,陆逐狂暴的这一刀将会毫无阻碍地切破自己的胸膛,许慎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败亡的命运。
他下意识的缩回身体,接着全身发力,在极度的凶险中,许慎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意志。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稍稍阻止刀势蔓延的一瞬而已,许慎的虎口裂开,剑脱手而出。
“不可!”楚王惊怒道。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许慎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一滴冷汗缓缓从脸上滴落。陆逐双手持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只需再用上那么几分力,那么头颅便不属于自己了。
在最后一刻,陆逐竟然收住了刀势,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孱弱的少年能将如此猛烈的刀势收放自如,可他就是这么神奇的做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
“认输吗?”陆逐平静的问道。
许慎突然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对方淡漠的眼神让他感到畏惧。
“我…输了。”
陆逐收刀,转身走下擂台。
“真是精彩,倒是我小瞧陆世子了!”袁子卿拍手笑道,“让人叹为观止的刀法,魏氏烈刀名不虚传,更难得的是陆世子看一遍就能完美的复刻出来。还真是让我惊喜,看来之后在社稷书院不会无聊了!”
“不过有几分蛮力罢了。”陆逐回答道,接着将目光看向许慎,“每个人都有自己可以用命来守护的东西,你不该折辱他。”
赵裕终于找到机会打个圆场:“演武而已,诸位不要伤了和气,来人,将魏公子送去太医处医治,还有许公子,也跟着去将脖子上的伤口包扎一下吧。”
魏异需要在郭廓的搀扶下才勉强走动,而许慎虽无大碍,脖颈上的血迹看上去却很渗人。
今日这场宴会皇室的脸是丢尽了,赵裕只想尽快平定这场风波。
许慎与魏异很会便被带了下去,宴会上的众人也变得意兴阑珊,经过前两场的比斗,也不再有人提出挑战,皇帝尴尬的宣布靖州赢得了今日的武试。
在皇帝宣布一月后正式重开社稷书院,晚宴终于落下了帷幕。
……
“世子你今日太莽撞了,得罪许氏没有什么,可站在他们身后的是楚王。如今我们初来乍到,为了一个落魄公子得罪楚王的人得不偿失啊。”
回去的路上,郭廓语重心长的说道。
“那个许慎,我在北风城的时候已经得罪他了,今日不是袁子卿开口,他本该挑战的就是我。”陆逐解释道。
“有楚王世子周旋不是更好么,整个天临城现在都是袁家说了算。”
陆逐停下脚步,神色认真的说道:“我不喜欢楚王世子,他是故意让许慎迁怒魏异的,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他只是利用我,对我绝没有善意,袁子卿很危险,我感觉的到。”
“这…”郭廓本来想说陆逐是不是想多了,可看着陆逐认真的神色,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过咱们毕竟寄人篱下,还是少招惹他们。若是真遇到事情了也别害怕,有舅舅呢,我们靖州也不是可以随意揉捏的。”
陆逐笑了一声,轻声对郭廓说道:“谢谢舅舅了,你陪着我,帝都也没那么孤独了。”
“当然了,世子,我们是一家人,舅舅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家人吗…”陆逐想起了陆鼎,那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弟,以及他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于是缓缓叹了口气。
“诸侯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意的一个决定,就能牵扯上无数人的性命。他们站在天下的顶端,俯瞰着每一个在底层奋力挣扎的人们,他们明明知道战争会杀死无数的人,却依然满不在乎地相互攻伐。直到人们不断的眼泪,不断的厮杀,不断的死亡,不断的反目成仇,众叛亲离……”
“我发自内心的厌恶这一切,可是,站在越高的地方,我们就和那些人越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