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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的少年

九野逐鹿记 发呆的鸵鸟 3258 2024-07-06 15:10

  一片空旷的荒野之上,一只数百人的流民队伍徒步走着,中途不断的有人倒下,可同行的人大多熟视无睹,流亡的这一路,他们已经见过太多倒下就再也没有站起的人了。

  端朝二四六年,一个悲哀的年代。

  年初,诸侯联军终于杀死了篡位自立的凉王朱演,结束了长达六年的“朱凉之乱”。其中,一位名叫陆淮谙的联军首领率先攻破帝都,重登帝位的皇帝论功行赏,将靖州分封给了这位新晋诸侯。

  可战火仍未结束,凉人悍勇,即使作为祸首的凉王朱演已然伏诛,盘踞各州的凉国残部却依然在奋力抵抗。帝都陷落,知道末日将至的叛军已陷入疯狂,四处劫掠,杀戮,所到之处一片焦土,势必要将眼前看到的一切全部毁灭。

  陆逐出神的望着西方,太阳快要落下,在世界即将拥抱黑暗的这前一刻,天空却如此绚烂。落霞鎏金般渲染着云朵,仿佛一切都将燃烧起来,余晖映射在陆逐脸上,他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疲惫。

  一名中年妇人用力拍打着陆逐身上的灰尘,长时间的流亡让身上的衣物看起来破旧不堪,周围的流民早已顾不得什么形象,可妇人却一丝不苟的帮着陆逐整理着身上的衣物。整理完毕,妇人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孩子,眼神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陆逐此时也望向她,妇人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抚着他。

  因为她知道,每次孩子心中不安的时候,总会这样看着自己。

  “我们会死吗,嬷嬷?”陆逐忽然开口。

  妇人吃了一惊,随即回答道:“不会的,小公子。诸侯们已经打败了叛军,前方就是靖州,到了宁安城,谁都不能伤害我们了。”

  “可凉王先前也是诸侯,不是吗?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为什么凉王已经兵败,可战争还没结束。”

  妇人苦涩的笑笑,然后回答:“小公子不要多想,夫人当初怀着你的时候找算命先生算过,您是个有福气的人,我们会活下去的。”

  这群衣衫褴褛的人,都是因为凉国叛军导致流离失所,被迫四处逃亡的流民。北陆传来消息,说靖州叛乱已被平定,大批的流民日夜兼程赶往靖州,希冀能在这纷扰的乱世中谋得一线生机。

  远方突然隐约传来了马嘶声,陆逐听见了响动,朝远方望去。

  那是一群身披赤甲的骑兵,士兵的脸上都带着赤色的鬼面,手持长戟,乘着最后一抹夕阳疾驰而来。已经开始有其他流民反应了过来,其中有人认出了这支骑兵,绝望的喊道:“是赤鬼骑!”

  庞大的逃亡队伍开始混乱,所有流民都争先恐后的跑了起来。

  赤鬼骑,凉国最精锐的部队,凉王朱演就是靠着这支铁骑叩开了上京的城门,天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转瞬间赤鬼骑们已经发起了对流民们的冲锋,他们的速度太快,即使一开始双方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可几乎眨眼间他们就冲到了流民的后方,久经战阵的战马于铁蹄下扬起的灰尘中奔驰,恶鬼们举起兵戈,开始了屠杀。手无寸铁的流民如同随意收割的野草,在骑兵的冲杀下,一波一波的倒下。

  早在有人认出赤鬼骑的那一刻,妇人就抱起陆逐跑了起来。她跑的很快,即使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她的速度也比大部分的流民更快。

  陆逐试图出声想让嬷嬷丢下他自己逃,即使她已经拼了命的在奔跑,可带着自己这么一个累赘,终究是跑不过奔驰的铁骑。

  “嬷嬷,放我下来吧,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流亡以来,嬷嬷为自己做的够多了,不止嬷嬷,这一路流亡的路上,已经有太多的人因为自己死去了。

  妇人也听到了陆逐的话,可她只是将他抱的更紧了,使劲的摇了摇头,眼泪也流了下来,继续拼命的奔跑着。

  她爱这个善良的孩子,虽然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奶娘,一个无人在意卑贱的仆从。

  “小公子,别害怕,嬷嬷会一直陪着你的。”她再一次轻声安抚道,对死亡的恐惧已经让她声音颤抖,她抱着孩子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短短的时间,后方赤鬼骑的杀戮已经步入尾声,数百人的流民队伍已死伤大半,流民的血液将赤鬼的赤甲浸染的更加鲜红。只需要再来一次冲锋,就可以将幸存的流民全部屠戮。

  抱着孩子逃亡的妇人,此时已近乎绝望,突然,她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因为她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面旗,一面她熟悉的旗帜。

  可眼中希望的光芒刚刚燃起,一支箭矢却破空而至,穿透了她的喉咙,她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而手中紧紧抱着的孩子,也倒在了身旁。

  陆逐拼命的从地上爬起,爬到了嬷嬷的身边,他看见妇人眼神中的光正在一点一点涣散。她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箭矢贯穿了喉咙,她努力地想说些什么,也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神色也变得焦急,她用尽力气抓住了陆逐的手,指向了前方。

  陆逐的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的滚落而下:“嬷嬷,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是陆字旗。”陆逐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一句话,“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一边止不住的啜泣。

  听到了陆逐的回答,妇人终于放松下来,她试着抬起手,想着像从前一样擦掉孩子的眼泪,可怎么也举不起手。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努力的挤出一个“跑”的口型,她又开始变得有些焦急,因为喉咙的伤说不出话,她只能在心里焦急喊着:“快跑起来,跑到那面旗帜下,你就能活下去了。”

  陆逐也注意到了她嗫嚅的嘴唇,北方山坡上,陆字大旗下,一支玄甲士兵缓缓推进,赤鬼骑看到飘扬的大旗,停止了冲锋,用弓弩进行最后一波射杀。他明白,嬷嬷是还在担忧依然处在危险之中的自己。

  他终于做出了残酷的抉择,流着泪,拼命的朝着陆字大旗的方向跑了起来,他高高的举起自己的右手,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朱红色的玉佩。那枚玉佩只有他半个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一只朱红色小雀,盘桓在梧桐之上,少年一边奔跑,一边悲伤的哭喊道:“我叫陆逐,靖州新王陆淮谙,是我的父亲!”

  多年以后,韩单已经从昔日玄甲军中小小的百夫长,变成了如今总领一朝兵武、位列三公之上的大司马。而陆逐的名字,也随着天选者的旗帜响彻在新朝的每一寸土地上。

  大司马每每独自回忆往事,彼时已位极人臣的他,总会感慨,除了自己,没有人会知道,如今雄踞于天京之上的稷昭武帝,曾经也只是一个在荒野中孤独奔跑,拼命想在乱世中活下去的孩子。

  历史

  生于乱世,便是时势造英雄。

  端朝开国时,太祖皇帝将天下分为四境九州,定都中州后,分封八王。将浩瀚的国土,慷慨的赏赐给了八位跟随自己征伐天下,赫赫有功之臣,并定下盟约,诸侯们永世称臣。于是,以帝都为中心,八个诸侯国如同众星拱月般围绕着帝都,辅佐端皇朝统治天下。

  端朝赵氏以这样骄傲的姿态君临了大陆两百年,可万物皆有衰落之时。

  端朝二四零年,南方大旱,哀鸿遍野,帝国的危机悄然而至,凉王朱演假借天子无德,趁机起兵作乱,连克四州之地。短短数月,凉州的铁骑就叩开了帝都的大门,凉王朱演带兵马踏紫宸殿,当着百官的面砍下了皇帝的头颅,随即对朝堂进行清洗,诛杀连坐上千人。年仅四岁的五皇子被他拥立继位,史称端瑞帝。可仅仅一年后,瑞帝就被赶下了皇帝的宝座,随后,朱演自立称帝,建国号凉。

  朱演公然称帝,违背了当初皇帝与诸侯的约定,各州纷纷起兵讨伐。其中,靖州的一位名叫陆淮谙的铁匠,在家乡召集了一支几千人的军队,加入了讨伐叛军的队伍。

  五年之后,陆淮谙统领的部队率先攻入了帝都,端瑞帝在诸侯们的拥护下,重登帝位。论功行赏时,将靖州分封给了这位新晋诸侯,赐稷王。

  端朝瑞皇帝七年,稷王陆淮谙找回了在“永安之役”中失散两年的嫡子陆逐。

  然而,和平的年代已经结束,年幼的皇帝无法约束欲望愈发失衡的臣子们,诸侯们怀揣着野心入场,角逐着天下的席位。

  乱世的序章,总带着无辜者的血泪,而北境荒野之上的一场屠杀,埋下了帝王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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