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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宁死勿生

宁府天下 唯心小丰子 3467 2024-07-06 15:11

  宁历135年,宁奉九年。沛军主将尚可夫统大军三十万,攻破宁国国都莒州,宁奉帝张景茂于宫中自刎而死,群臣崩散,百姓流离,街边巷畔,伤者拭血哀鸣,亡者衣不蔽体。

  杨府,将门之府,杨洵直任宁国辅国大将军,宁奉八年战死于前线。

  破城之日,宁奉帝驾崩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莒州军民深知最后的避难所已陷于敌手,骚乱不断,宁国,命悬一线,王亲贵族,褪精雕玉屡而着布衣草装,只为存一性命,军士丢弃械甲拱手企降。

  “母亲,孩儿不孝,不能随母亲一起流亡了。”

  杨府内,中堂前,杨子柏轻轻跪在父亲杨洵直及祖上各先辈牌位之前,语带哀伤地说。

  一旁的刘氏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并没有一句争执与挽留,原本收拾在手的行囊被她狠狠地摔在地上,她鼓起勇气,从后方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泪如泉涌:“子柏,你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我们杨家,功勋之后,历来忠国,你若执意随你父亲一样,那我也没什么说的,你我母子二人,生于此,死于此。”

  话音刚落,一阵急哄哄的敲打撞击声传来。

  家中仅剩的两个家丁立马朝着中堂奔走而来,失声大呼道:“夫人,夫人!沛军杀来了!”

  刘氏缓缓起身,拾起行囊,转身交给二人,微微笑道:“拿上这些物什,从侧门走,几年下来,辛苦你们了。”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霎时眼眶一热,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迅速离去。

  只听得门“轰隆”一声被砸开,数十个身披灰黑甲胄的持剑冲入杨府内,直逼中堂。

  为首的是一个黑面大汉,身材魁梧,见到一个中年女子站在堂前,毫无留情,手起剑落,鲜血四溅,飞溅的血液喷洒到了跪在牌位前的杨子柏的脖子上。

  不由得,杨子柏一个哆嗦,心如刀绞,他双手合十,微闭双眸,对着父亲的灵位,暗暗念道:“父亲,儿子不曾给您丢脸,杨家的尊严儿子会用生命来捍卫。”

  但更多的是不甘与懊恼。曾几何时,宁国富饶一方,兵精粮足,前有长江之天堑,后有群山之屏障,然而,是轻视,冷漠,低估,各自为战,相互猜疑,政局腐败,外交失败导致了这个国家的快速衰败,尽管,最后一年,国人殊死奋战,却已无力回天,若是早些醒悟,何至于沦为此地。

  思忖间,一滴热泪从眼角悄悄淌出,顺着脸颊落在地上,黑面大汉看向杨子柏,冷冷道了句:“这就是杨洵直的儿子?”随后,挥剑砍向杨子柏。

  一股霹雳的力量在他的身躯上迅速释放,直戳心窝的痛感使他想要大声嘶鸣,但他说不出话,他好似化为一股魂魄,冉冉上升,他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躯体淌着鲜血,倒在灵位前,看到那些父亲视若珍宝的牌匾被沛军拉出焚烧,搬砸。

  悠悠之中,他的意识昏睡过去,久久没有苏醒。

  也许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听到了一些嘈杂之音,是沁入心脾的熙攘之声。

  “柏儿,你可算是醒了,母亲可是担心死你了。”

  杨子柏有些木然地睁开双眼,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显得十分朦胧。

  “母亲?”杨子柏有些惊愕,感觉自己做了一个令人后背发凉的噩梦,真实而又遥远,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十分完好。

  奇了怪了。

  “怎么着啊臭小子,骑个马也能摔成这样?这要是传出去,我杨洵直的名声还不得给你丢尽了!”杨洵直颇带痞气地对着塌上的杨子柏指点道。

  父亲还在....杨子柏一时间说不出话,他不知自己是怀疑还是激动,看到这些鲜活的人物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还不能判断这是否是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忽然,府外隐隐传来各式各样的喧闹声。

  “父亲,外面吵些什么呢?”杨子柏打量着问向杨洵直。

  杨洵直摇摇头,叹了口气:“还能是什么事,也许沛军就到打到莒州了吧。逃难的逃难,出走的出走,宁国上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说着,杨洵直打起背手,慢慢离开了。

  刘氏一面给杨子柏喂药,一面微笑着解释着:“柏儿,你可是不知道,你昏迷这三天,你父亲可愁死了,那西面的楚国和我国突然反目,楚国出兵十万攻打了我国西面隘口茹诩关,如今还不知战况如何。

  杨子柏一惊,西楚反目?那岂不是在宁奉七年深秋十月,也就是说,战争开始不足一年,难怪能看到父亲在家,此时的杨洵直还赋闲在家,辅国大将军一职由皇室宗亲边宜中担任。

  边宜中年轻气狂,很少把人放在眼里,任辅国将军之后,未能有效地应对沛军的强袭,导致边关重镇一一丢失,最终万劫不复,直到次年夏,局势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朝廷才再次启用杨洵直总领兵马。

  大致了解了些情况,经历了一次死亡的杨子柏深知宁国未来的命运,这个濒临危亡的国度哪怕是回溯两年依然显得颓圮不堪。

  晚上,杨子柏一人穿好衣物,从空荡荡的杨府内走出,来到街巷之中,放眼望去,每条街道总零零星星地散布着一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蓬头垢面,面无表情,斜倚着墙壁短暂入睡。

  这些都是北方逃来的难民,他们互相依靠,把莒州作为他们最后的保障。

  死亡的画面不断在杨子柏脑海中掠过,剑刃所闪的寒光使杨子柏有些后背发凉,他想要改变这一切,他也必须改变这一切。

  事实上,战况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在西楚反目的时候,沛军也只是刚刚冲破了被称为坚不可摧的长江防线,边宜中的战略部署几乎满盘皆输,但广袤的长江中下游平原地区依然有坚城数十座,莒州深居起伏的江南丘陵之腹,同样是易守难攻。

  在诸人眼中,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卫国之战,但在杨子柏心中,这一场含恨忍屈的复国之战。

  “你这小子,大半夜的出来跑什么跑,怕不是脑子在地上磕坏了?”杨洵直悠悠然走出府邸,望着正对着巷口吹风的杨子柏说道。

  杨子柏缓缓回首,看了眼父亲,问道:“父亲,您一向是以国为先的,沛军入关,屠戮生灵,为何此时你却要赋闲在家,碌碌无为?”

  杨洵直哪里会想到儿子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毕竟,三日前的儿子,还是很理解自己不愿和官场那些人面兽心的人打交道这一苦衷的。

  “你这小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杨洵直故作轻松地回了句,“还不是那帮人看你爹我不舒坦,想方设法赶我走。”

  “父亲,你错了。”杨子柏目光迥然,向前一步,“他们只是觊觎辅国大将军这个位置罢了,陛下不是答应让你领兵,任江南总兵了吗?是你自己不甘心,拒绝上任。”

  杨洵直听了这话,略显生气,有些不快地诉着:“你懂什么,我杨家三世为官,我任辅国大将军,三次北伐,两次东征,皆大获全胜,而今陛下却将此位让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我若是做了江南总兵,岂不是要听从他的调遣?”

  “军国大事,岂能为一己之私而避让?”杨子柏厉声点道,因为他明白,父亲在官宦之争中受了不少委屈,他拒绝出任江南总兵,致使江南防线一泻千里,这也是为何只需三年沛军便攻克了莒州。

  宁奉帝并不是一个庸帝,相反,他心怀大志,希望凭己之力壮大宁国,但登基以来,权臣逐利,兵武谋私,朝廷一直处于动乱不堪的境地,为了稳住地位,他不得已将兵权交付给了势力最大的边宜中。

  朝堂局势的稳定付出的代价便是前线的溃败,一直剑拔弩张的宁沛两国兵锋相向。

  杨洵直听了儿子的话,清醒了不少,但终究还是不甘心,只是问道:“柏儿,你是不是也想随为父征战沙场,报效国家?”

  杨子柏点点头,“孩儿愿意做父亲帐下一卒,捍卫疆土。”

  杨洵直深受触动,即便是受天大的委屈,为了儿子这一份忠贞爱国之心,这江南总兵,他愿意赴任。

  次日初晨。

  杨洵直手书纸信一封,托人送入宫内,上任之日便在眼前,但此时接手的是一个破碎,残缺的前线,和一个半实半虚的总兵之衔。

  十月十七日,茹诩关失陷,自此,西面门户洞开,楚军攻入宁国内地....

  上天给了杨子柏一个再生的机会,此时的麻痹只会带来亡国之恨,经历过死亡,便知道了时光与机会的弥足珍贵。想要拯救一个陷入病害的国家并不容易,但杨子柏愿意尽己力,复宁国。

  那一日清晨,杨子柏笃定了自己的信念,宁死勿生!

  前线战局不断恶化,杨家父子即将披挂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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