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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唐臣望哭

凤鸣五溪 艮仁 3157 2024-07-06 15:11

  王芳之所以骑马,自是因为从常德到衡山路途遥远,先要经过汉寿和桃江,再经过老刘和老毛的家乡,长达五六百里。而诛邪军出差,却是可以在驿站换马和住宿。

  这一次跑长途,要去两个地点,都是拿资料回秘阁。王芳比较了一下,澧州这边的资料比较珍贵,拿了就直接回家比较安全,所以先选择去衡州。

  队长级别的任务,自是考虑到了队长的武力和智慧,相信他们能够独自完成任务。而且秘阁里的资料,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去看的。像衡州这份资料,人人可看;但澧州那一份,则是属于机密。

  据曾本生说,衡州这一份资料,接头人是和尚。这和尚以自己的眼光,编辑整理了一份资料,准备送给长沙和衡山大队,让他们转交兼济都。不想,这两队看完,都客气地请他直接和玉遂道联系。

  曾本生说这话时,意味深长。王芳自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诛邪军终究不是真的军队,各部人马根本不可能做到铁板一块,随着时局的变动,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王芳策马扬鞭,跑一段,赏一段光,再换马、问路,如此这般,到傍晚后又在驿馆歇息了一宿。第二天中午,终于赶到了衡南县一个叫石羊镇的地方。

  有两个小和尚正百无聊奈地呆立道旁,看到王芳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又骑着一匹驿站标记的马,其中有一个胆大的迟疑道:“激浊扬清传薪火!”

  王芳哈哈大笑,这是接头暗号啊,连忙跳下马,拱手回道:“前赴后继斩鬼妖!贫道来迟,让两位小和尚久等了。”

  一位小和尚眼睛里闪着星星,还礼道:“不敢,小子刚受沙弥戒而已。道长请跟我来,和尚还在山谷里呢。”

  他们在前面带路,时而好奇地回头打量王芳。听师父说,将有玄门高道前来拜访,不想却只是一个小道士。

  王芳不以为意,但见山路崎岖,竟真是衡山脚下的一条山谷,峰峦四起,芳草萋萋,有布谷鸟在密林之中深情地呼唤。

  走了片刻,远远看到半山腰有一个巨大的洞穴,有上百的僧人和佛教白衣居士在四处活动。

  一个小和尚找了个树桩拴马、守马,王芳跟着另一个往山洞走。未几,得到报信的一个老和尚已经笑眯眯迎上前来,看见王芳,上前行礼:“贫僧洪道,高士远道而来,辛苦了。”

  王芳连忙还礼,继而愕然道:“原来是洪道大师,不是说国师在长沙么?怎么竟来了此处?”

  根据兼济都的情报,老和尚法名洪道,一直在衡州活动,声名远播,却无意出世。前几年马希范派人苦苦相请,据说双方还在山林里搞起了游击战,最后没办法,老和尚只得去了长沙,住到了王府。马希范与其朝夕相处,称其国师。

  这种事在五代十国其实很寻常。像前蜀的王建,既效仿黄帝尊广成子为师,称杜光庭为广成先生,也礼遇了很多和尚,比如授僧人贯休为禅月国师;像吴越的钱镠,尊僧人德昭为国师等,每个政权至少有一个国师。

  相比较后来后汉甚至让僧人当家,以继颐和尚为太师、中书令,国师不过是一个称号,一旦获得赐紫,大师即是国师,为全国所尊仰的老师。

  而这种出家人干政的现象在古代也不稀奇,之前有道士陶弘景为山中宰相,之后也有明成祖朱棣以和尚姚广孝为黑衣宰相等。当然,大唐的神仙宰相李泌也算半个,曾在衡山烟霞峰隐居12年。

  老和尚引王芳入岩洞内休息,稍加解释,无非是觉得马希范并无其父实干精神,装模作样在山野草泽搜寻遗贤,显示其风度器宇罢了,真劝他如儒家说的修身齐家治国,那是不会听的。

  而后,他拿出一本册子:“这就是老僧想要交给诛邪军的材料,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无关痛痒,但我觉得那是一种精神,咱们华夏才有的夷齐之行、黍离之悲、国殇之痛。”

  王芳快速看材料,阅毕,肃然道:“和尚所言甚是,贫道自当带其回兼济都保存起来。”

  原来,那一页页材料,写的都是唐末遗臣的一些事迹。这些人大致就是宋青萍这个年纪,有的甚至已经死去。

  事实上,还在安史之乱时,江南已经是士大夫南迁遗民最多的地方。黄巢起义和军阀混战以后,更是如此,所谓“四方豪杰与京都士族往往避地江湖。”

  这些人出生于唐末,成长于五代十国,目睹乱世之变给家国民族带来的惨痛,怀念大唐往日的文化与繁华。

  他们并非是愚忠,就是对故国曾经达到的一种文明高度深表怀念,希望国家民族越来越好,而不是动辄沦为群雄逐鹿的猎场。

  像韦庄,他在《秦妇吟》里,就既痛斥了黄巢,也痛斥了唐军。因此,韦庄自己也害怕,虽然是前蜀的宰相,还是把这诗封存起来,直到20世纪才现世。他一方面去寻找偶像杜甫的遗迹,把浣花溪草堂重新修葺,给后世留下了一座文化圣地;另一方面,他也走向了花间词风,玩起了风花雪月。

  像罗隐,少年神童,有人甚至把他与温庭筠和李商隐并称三才子。但是呢,考了十几次进士都失败,想起唐昭宗给猴子都赐了绯,心里那个恨啊。罗隐曾与好友杜荀鹤等人在池州九华山隐居过一段时间,后来他在钱镠那里终于当了官,并在《两同书》里,提炼了一套供天下人使用的太平匡济术。至于他的“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今朝有酒今朝醉”等流传甚远。

  类似的还有不少,像司空图,开始做了朱温的礼部尚书,由于不作为,被解职,等到唐昭宗被杀,即绝食而死。

  像梁震,是唐昭宗的工部侍郎,后梁代唐后,本想归隐,不料被荆南的高季兴强行截留,把他当作首席智囊。梁震说,可以为他办事,但是不接受官职、自称前进士,于是高季兴也只能喊他前辈。高从诲即位后,以兄事之,梁震称他郎君,并最终隐退监利县。

  更有后来写进宋史的一些故事:比如朱温篡唐,唐朝旧臣像朱葆光、颜荛、李涛等,不愿意去新朝做官,全家南渡到了长沙。然后每年正月初一就排队到衡山南岳祠,北望号恸,长达二十年。

  这就是唐臣望哭,明末清初的顾炎武或许也有同样心情,写道:共对禅灯说楚辞,国殇山鬼不胜悲。心伤衡岳祠前道,如见唐臣望哭时。

  王芳觉得,其实就算做了亡国奴,也未必都要学屈原投江。但是,如果没有诸如屈原、谭嗣同等这样一些人存在,那么,或许那个民族大概也不是中华民族了。

  眼见王芳欣然接受,洪道老和尚很高兴,又拉住她说了一些自己的见闻。这些见闻,让王芳对诛邪军中三教各自的作用,又有了新的认识。

  老和尚笑道:“你可能不知道,那前蜀皇帝王建,为人谦恭俭素,但年轻时有个外号却叫贼王八,为什么呢?因为他不干好事,偷鸡摸狗,屠牛宰驴,还贩卖私盐。正好据说他在家中排行第八,于是给他起这个外号。

  后来啊,武当山有个高僧处洪,他看到王建后,说,你骨骼奇特,别干这些了,去参军吧,必能实现人生的转变。果然,王建参加忠武军后,一步步走到了顶峰,四川一带,也可谓这乱世中的一片安乐之地了。

  吴越的钱镠,也是如此。在年轻的时候,顽劣的很,后来他去径山参拜洪堙禅师。这位禅师可不一般,那是面对唐武宗灭佛也心境不动的高僧。他把钱镠喊进密室内,说,你要熟读春秋,将来如独霸吴越,必须护持佛法。洪堙圆寂后,钱镠亲执丧礼,追谥建初兴国大师。

  上蓝和尚,也不得了。当日王潮和王审知路经南昌,钟传想要下手。上蓝和尚一面劝阻,一面偷偷对王审知说了十个字,不怕羊人屋,只怕钱人腹,让他去福建。

  再说以医药直接济世的,更多了,像荆南的怀浚、文炬。。。。。。”

  老和尚打开话匣子,说了很多秘闻。没想到,其中一些倒是对王芳下一段任务甚有帮助。

  王芳收好资料,不敢久留,告别老和尚,认蹬上马,又呼哧呼哧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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