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跟着曾本生来到演练场。
第五队的队员们都在这里训练,看到王芳后都惊喜地围了过来,一个个问长问短。尤其是,单泽善大概在古德禅院经历一番禅修,炼己功夫大增,也已晋级金丹中期,加入了第五队,职业木刺客。
这时,一个青年道士进入了王芳视线。
哇,第一感就是大帅哥,这人大约二十七八岁,身高一米七八左右,身材匀称,皮肤白皙,剑眉星目,嘴角带笑。一袭蓝色道袍,腰上挂了一个酒葫芦。头上无冠,只是用一块布巾把头发包住。
古人是不可能披头散发的,但或许刚才有过打斗,这青年有几缕长发挣脱发髻,在风中斜斜飞起,于是一股玉树临风,又落拓不羁的味道在人群中别具一格。
说到头发,王芳也是颇多感慨。要知道,华夏族的老祖宗们,最初也是织辫子或者椎髻;然后找绳子把头发绑住;最后,簪子盘发、衣服右衽成为族群的象征。反之,就是像孔子说的,“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要是没有管仲,我就要披头散发、衣襟左衽,成为蛮夷了。
所以,当满清入关,留头不留发,大明遗臣们的悲痛可想而知,再也不能方巾大袖、雍容儒雅了。甚至,后世有些人还以为老祖宗都是留辫子的呢。好在,总算还有道士们保留了古风。所以,文化的承续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单泽善看见王芳注意到了这一幕,大声道:“老大,我支持你当队长!”
这青年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对王芳拱手道:“河伏山白云洞张虚白,久闻王师兄大名,今日一见,幸甚矣。”
王芳连忙回礼:“虚名,虚名。”
张虚白,她心中暗笑,他不知道自己,自己却是知道他,在后世挂名的仙人啊。
话说河伏山在历史上其实小有名气,比如曾是抗战时期常德会战、国军司令部的驻地。那时候,既是记者,也是鸳鸯蝴蝶派代表作家的张恨水,冒着炮火来回采访,写出了《虎贲军》,记录了57师军人为国忘家的英勇。
而山下的的崔婆酒,正是武陵酒的前身。史载,仙人张虚白化泉为酒,并赋诗一首:“武陵溪畔崔婆酒,天上应无地下有。南来道士饮一斗,醉卧白云深洞口”
不过,现在嘛,来自衡阳、科举失意而出家修道的张虚白,显然还没有道法大成。
曾本生摸着胡子站旁边看热闹,如何定下这第五队的队长,也是个难题,且看他二人如何自处。
王芳眼珠子一转,暗道,修士相争,无非文斗武斗。文斗嘛,自己是宋青萍弟子,赢了实属正常,要是万一意外输了,那脸就丢大了。
那就不好意思,免不得要揍你一顿,毁一下你的潇洒形象了。
一层红色霞衣忽然披上王芳身躯,王芳拱手笑道:“张师兄风度翩翩,真乃玄门龙象。小道一时技痒,还望不吝赐教!”
她运起护体真气,那就是张虚白随时可以动手的意思。周围的人一见,呼啦一下散到远处。
张虚白儒家出身,习惯咬文嚼字,心中暗道:“风度翩翩,所以说我是玄门龙象?这是暗示我空有皮囊,没真本事么?”
他扬起法杖,正要出手。忽然,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微不可察地拂过他的身周,张虚白猛抬头,直觉自己似乎被天地间的一尊神明审视,危险而压抑的感觉让他心跳如雷。
“瞬移!”
电光火石之中,张虚白,跳到三丈外,口中大声道:“张虚白请队头指点,急冻!”
队长是通俗叫法,按规矩则称呼队首、队头或队正,全称是队头押衙、副队押衙。张虚白这是已经断然决定,只当副队押衙,而不是队头押衙了。
都是炼神修士,才一接触,张虚白便察觉王芳的神知强大得离谱,就如虚空中有一灵迥照,笼罩住了他的一举一动。他刹那间已经没了当队长的心思,于是直接交出法师的保命大招瞬移,表示谦逊与请教之意。
但直接认输么,那也太怂了,会被人瞧不起,所以打还是要打的,于是出手就是水系法师的单控绝技。
王芳提刀快速突破与张虚白的距离,但是,还距离他三丈多,也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咔咔咔!”
空气中凭空出现三块大冰块,直接把王芳变成冰雕,冻结在突击的路线上。
张虚白抓住机会,立刻转向后退,再次拉开与王芳的距离。
两秒一过,王芳吐出一口寒气,像一只敏捷的猫,S型继续突进。
“法指!法指!法指!”张虚白盯着王芳的身形,不断单攻。
战士打法师,挨打是无可避免的,关键是如果在法师的控制技能恢复前,你还没机会出手,那么就输定了。
而一旦能进入张虚白三丈范围内,她的流金斩就可以出手;进入一丈内,她就可以施展举火烧天,那时候法师就只能被虐到死。
防御够强,在突进的路上不怕控制与消耗,这是一名刀客是否强大的指标。
控制技出手的时机,还有攻击力是否足够,则是一名法师是否强大的证明。
战斗持续,眼看王芳快要突进三丈内,却再次被冻住。
再继续。
而这一次,王芳还在突进的路上,张虚白忽然停手,哈哈大笑道:“队长名不虚传,小道认输!”
王芳一头寒气,问道:“张师兄不是还有暴风雪吗?怎么不用了?”
急冻仅是单控,暴风雪才是水法师的群攻大招,也能像林清玄的砂尘暴的一样,可以令对手浮空。
可惜,能成为仙人的哪会有笨蛋,假如张虚白连暴风雪也用了,到时候被王芳追上,肯定要把他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总之,这种较量也是二人趁机互相观察试探。对王芳来说,真要摆脱控制,不需要挨这么多下,她更想深入一点了解队友的实力和性情而已。
张虚白也一样,如果这小道士不能让他信服,也未必会留在这支队伍里。
崭新的第五队终于定型,众人聚在一起,哈哈大笑。从最初的磨合到现在,他们已经一起经历过不少事情,凝聚力大增。
曾本生恭贺完毕,又拉着王芳往回走,“既然已经定好队长,那就有些程序就要走了。来,抓紧时间。”
到了大堂,王芳才知道,除了发给她象征权力的符印之外,按规矩,每个小队的队长在正式上任前,还需要一个人单独完成一次任务。她需要在十天内,跑一趟澧州和衡南。
曾本生解释道:“你们第五队,离三四队很近,有的是机会接触,但与第二队却有些距离。所以这个任务除了带回一些珍贵资料,主要是让你了解外界、熟悉路途,顺带思考一下队伍的运作。”
王芳仔细听完,表示赞同。
按照曾本生的阐述,桃源大队相当于马楚的武平军节度幕府、衡山大队相当于静江节度幕府、长沙大队相当于武安军节度幕府。
按道教内部派别和功法来说,桃源大队是以灵宝派为主、衡山大队以上清派为主、长沙以正一派天师道为主。
因此,小队长不仅需要去秘阁的一楼阅读诸多资料,还要有更高的视野以及人脉。这个任务看似是辗转千里、不停跑路,甚至可算一次旅游,实是大营对他们在上任前一次特殊的提醒。
这种队长单独外出的任务,当然是越快完成越好,于是,王芳在和龙泉张虚白交代一声之后,就立刻去了客堂写请假条。
她毕竟和单泽善还是桃源观的常住,和其他队员不同。其他队员,在身份上只是在桃源观挂单,一旦小队入驻辰州,便很少会再回桃源观了。
丛林的出入都是有严格规矩的,在门房和客堂请假与销假都有明文规定,多少天,出差期间的规矩如何,等等,都不容含糊。
不过,王芳却在客堂被胡忠辉神神秘秘地拉去谈话了,还谈了不短的时间。
“什么?老师,你竟然是杨救贫的弟子?”王芳呆了一下。
原来,单泽善一直说胡老道神秘兮兮的,还让他跟在王芳屁股后面走,这次竟然干脆送进了第五队,王芳一直莫名其妙,这一回,总算明白了。
杨救贫是外号,真名叫作杨益,字筠松,中国风水术的祖师爷。据说他本是唐僖宗的内库长官、金紫光禄大夫,后来在黄巢攻破长安时溜出了宫廷,来到了江西,以地理术让贫者致富,所以人称救贫仙人。
杨筠松已经死了三十多年,胡老道是他的徒弟,所以整天背个老杨设计的罗盘。话说风水先生,能不神秘兮兮么?
胡忠辉是王芳的引进师,外表仙风道骨,内则嘻哈诙谐。但他再神,却哪里知道杨筠松在中国地理学上的地位,严肃道:“这不是重点,小王芳啊,老道刚才告诉你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
王芳嗯哪嗯哪,就要起身走人。
胡老道没办法,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认真道:“你喊我一声老师,总要教你一点本事。这本书送给你,切记不可轻易示人。”
王芳接过一看,书名《太清神鉴》,不禁眼皮微微一跳,这玩意可是公认的中国古代相术的集大成之作,当下收好告辞。
胡老道目送她远去后,又摆弄起自己的罗盘。他把自己这些年测算的一些东西,以预言的形式和王芳说了一遍,哪知小姑娘根本没放在心上。
那都是些未来有这个那个灾难的预言,王芳心想,太清神鉴偶尔可以翻翻,预言就算了,我还知道2012年是世界末日呢,懒得理你。
她到马场借了一匹马,甩了个响鞭,马儿灰儿一叫,纵蹄向衡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