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易带领着自己的商队进了茫茫草原。此时草原正值夏末,天地间只剩下绿色,凉风吹过,拂去了因从南而来的燥热。这些常年进入草原贩卖物品的北地商人们是第二类熟悉北狄人的群属,他们知道草原中的大水源地在哪、北狄中的大部落经常驻扎的位置、北狄人现在的喜好。战争是促成文明快速交流融合的第一方法,而经济商贸则为第二法门,现在的北狄人不像过去一般对盐、铁、陶器生活物品需求大,他们也开始像大炎一样追求绫罗绸缎等奢华生活,而北狄用于交换的则是牛羊马,还有从大炎边境富裕百姓手中抢来的一些尊贵物品。
葛易一想到这个物品交换便嗤笑一声。用从我大炎劫掠而来的物品交换我大炎的其他货品,无耻之尤!
由于北狄人的马蹄遍布整个草原,进入草原没多久,葛易他们便被一队北狄骑兵围住。领头的北狄人见是大炎的商队后心里一喜,上前热情打招呼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虽然对方没认出他。
葛易用北狄语与对方交流,得知其属于北狄部族“丘林”的族人,而且其部族便在前方不远处,他便提出想去看看。
领头的北狄人一听这话便心里欣喜,连忙说:“我们给你们带路”。然后他向周围喊道:“儿郎们,带我们的客人回部落!”大炎来往北狄的商队就那么多,可携带的货品相对整个草原部落来说相对较少,虽然他们总是能去往大炎那边劫掠,但随着大炎北地的百姓们逐渐摸清他们的行动规律,又本着“藏点财产,等北狄人回去后还要继续生活”的信条,在北狄劫掠的高发期将大部分财物藏着,使得现在北狄人劫得的物品越来越少。这让他们在春、夏“草未肥马未壮”的时候都敢于南下抢劫。这种情况下对于这些能稍稍改善他们生活条件商人,他们总是愿意友好的。
“呜呜呜~”,其余人兴奋得吼叫着分散守着商队四周,同时眼睛瞟向商队里,想看看这次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并打算回部落后尽快喊自己女人从毡帐中拿东西来换。
丘林部族是北狄的大族之一,围绕一个大型泉水而建,部落有近十万的人口,其现任族长为丘林蝉,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其也是现在北狄的左大当户,为北狄最具权势的那一批人。
葛易进了中心的大帐,才拉开帷帐,便见穿一身皂皇色绸缎的丘林蝉热情的迎了上来,“葛易,我一听族中儿郎说你来了,很高兴”。
“左大当户”,葛易作了一揖。他们认识,或者说来北狄做生意的大商人们或多或少的认识北狄的贵族们,因为他们每次带着大量的货品到来,总是这些部族的族长亲自招待,加上北狄人口因气候环境和可运用资源的因素不过百万左右,所以很好记。
丘林蝉摆摆手,有些不喜欢的说:“你们大炎人的礼节就是多”。说完他便拉着葛易坐下,旁边两个貌美的奴隶识趣的拿着盛着咸奶茶的陶壶在两人面前案上的杯中,这种饮品是由盐、羊奶和大炎的茶叶熬煮而成,这是近些年流行于北狄人中的东西,对于物资困乏的北狄来说,制作这个饮品的材料稀缺,一般家庭也只是少量存有,一年难得能喝几次,也就只有北狄贵族可以豪奢的拿来招待贵客。
葛易下意识的端起喝了一口,便皱眉的轻放下,不管来了多少次都还是喝不惯这种东西。
丘林蝉看着站在葛易身后的两个提着一个大木箱子的仆从,便迫不及待地说:“这次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快给我看看”。
葛易笑了笑起身来到箱子前,然后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锦制品,递给凑上来的丘林蝉解释说:“我知道左大当户你喜欢丝绸,所以这次给你带来了大炎蜀地生产的锦绣。高质地的锦绣是皇宫的贡品,民间是见不到的,而这几个是我花大力气找到的”。
丘林蝉在接过这锦绣时便被触摸时的触感所震惊,他喃喃道:“这是只有天神才能穿的衣物!”
葛易听完一笑,便坐回远处,等待着丘林蝉欣赏手中的珍品。
过了一会回过神的丘林蝉依依不舍的将锦绣放回大木箱子,他已经想象不久后自己穿上锦绣时的模样,“啪~”的轻关上木箱,他坐回主位对葛易说:“你永远是我丘林族的最尊贵的客人”。
“左大当户缪赞了”,葛易摇头,然后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知左大当户能否带我去见军臣大单于?”
“你见大单于做什么?”,丘林不解的看着他,过去这些商人在还没走到单于大帐时便已经将带来的物品交换完,然后满载而归。
“我希望能加入北狄!”,葛易口出惊人的看着丘林蝉说:“为此我将为大单于送上一份大礼!”
正消化着前一句话的丘林蝉不由得问道:“大礼?”
“对,大礼”,葛易解释说:“我将为大单于献上大炎北地城市‘雁庭’”。
“啊!”,丘林蝉这次被真正震住了。他知道‘雁庭’是大炎北地的一大城,和其他城市一样,里面丰富的财物和美人让他们一直觊觎,但北狄只有在过去几年才攻破过这种城市,而现在随着大炎北地城市的防备物资增加、各城的联防机制逐渐成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猎取过这种“大型猎物”,只能打打大炎村落的秋风。
“真的?!”
葛易认真的看着对方:“不敢欺骗左大当户”。
丘林蝉信了,一是因为对方一直以来的谦卑让他觉得对方不会有小心思,二是一直以来对大炎心态上的高傲。
“好”,丘林蝉点头说:“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单于,我相信大单于一定会对这个消息很高兴”。
两人起身一同离开,出了大帐后随即组织马队,去往大单于的大帐。
这几年,北狄大单于的居所固定于草原南面的一处,被大炎称为“南王庭”,此处夏凉而冬较暖,适应生养,在丘林蝉部族北面两百多里。所以花了近一天的时间,他们来到了此地。
军成大单于知晓了葛易的情况,所以在其大帐接见了葛易。
“见过大单于”,葛易陪着丘林蝉进了大帐。帐内主坐上坐着已经五十多岁、头发雪白的军成大单于,旁边站着他的弟弟左谷蠡王伊黎叱、年轻的军成单于的儿子右谷蠡王赫摩等北狄贵族。
军成大单于开门见山的说:“丘林说你要为我献上雁庭城?”
“是的,大单于”
“为什么?”,相比对葛易存着好感的丘林蝉,军成单于更谨慎些。
对于这种情况,来时葛易便打好了腹稿,“因为小人仰慕北狄的军事强大。这些年小人来往于北狄与大炎,感受着大单于的骑士们马匹健硕、弓箭精利,远非大炎可比,这样的大炎迟早将会被北狄所征服。草原上信奉强者,所以小人愿将雁庭城作为礼物献于大单于,作为小人与北狄交好的礼物”。
这话说完,左谷蠡王伊黎叱便大笑道:“你这人倒说了实话。大炎于我们来说,便是待宰的羔羊”。然后转身对自己的哥哥说:“大单于,让我领一万骑士,替你将雁庭城夺下”。
“嗯...”
“不可!”,葛易听此与计划背道而驰,不等大单于表态,便站出来说:“大单于,雁庭城为大炎北地重镇,里面放满了大量的财货与物资,又其在大炎北地边塞之内,若小人在献城过程中被大炎发现而事情败露,则将遭到四面八方大炎军队的围攻。所以小人请求大单于带领北狄精锐来援,这样一来可以造成大炎北地恐慌,使得他们无暇关注雁庭城的异变情况,二来大单于带领大军,我们可以迅速搬空雁庭城,然后快速离开,打大炎一个措手不及!”
北狄是一个推崇“个人崇拜”的国度,各族族人尊崇族长,各族长又尊崇大单于,这便决定了每个人的武威与声望相关,要是由左谷蠡王带领,最多三四万人,但要是由大单于带领,那便是全体北狄的精壮男子。
“...”,军成单于听完这详细安排心里意动,感觉面前这人便是另一个“中行说”。中行说在几年前的一个冬天就卧病在床、咳嗽不止,军成单于劫来大炎北地的医生,又用上北狄的巫祝都没有救回来,自此北狄失去了最重要的一个臂膀。
见自己弟弟左谷蠡王还想请战,军成单于摆手按下他,看向葛易再问:“你将如何做?”
“成了!”,葛易心里狂喜,遮在衣袖里的手不由得紧握。但在北狄大帐中,所以他面无异常的解释说:“小人可进入雁庭城,让手下奴仆杀掉县城的主官,然后散播边塞被攻破北狄将来的谣言使得雁庭城人心惶惶。失去主官而无人统辖下,城里百姓只会闭门不出,城门也会紧闭。最后待大单于带领大军到来时,小人再趁机里应外合,为大单于打开城门,如此雁庭城便是大单于的手中猎物”。
“好!”,军臣单于大喝一声,起身对葛易说:“若我得到雁庭城,你以后便是我北狄最尊贵的那一批人”。
葛易作揖拜谢道:“多谢大单于~”
军成单于点点头,然后命令周围众人道:“去,通知并率领你们的族人,随我南下!”
“是!”
...
“铛铛铛!”,大炎北地的一个村里,村正拿着响锣走在村子里高喊:“村里人都听着!北狄人又要来了!收拾东西,进入山里的安全点躲避!家里有正在放牧、种地的,让他赶快回来....”
“铛铛铛!...”
此时,这一幕在大炎北疆雁庭城周围的各郡县的村庄中上演。
随着命令一层层的往下传,终于到了负责协调朝廷与百姓关系的官吏案头,他们看着案头上的命令不由得大惊失色,却又有些欣喜,因为朝廷终于看到他们北地的困苦并准备解决。不等去呼朋唤友的相庆,便赶忙走街串巷让百姓做好准备。
山雨席来风满楼...
...
雁庭城外北面的深山中,十多万人藏于其中等待着猎物进入陷阱里。
将军们正在一座简易军帐里用着饭。
韩长青拉开帷幕进去其中,然后做军揖:“见过各位将军”。大炎的军队主官“将军”除了最顶层那几个可以被被授予人长时间领授,如:大将军、骠骑将军等,同时作为荣誉算作一种称谓。其余的“某某将军”名号在战后则收回。而韩长青现在作为校尉,对于这几个头上顶着“将军”的人来说是下级。
“长青来了~快来吃饭”,武安国见来人一笑,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是喜欢的。不骄不躁,对于他们的教导总是用心的听,满足他们好为人师的心态。
“是”,韩长青点点头。
“长青”,章阔好奇的问道:“我刚刚见五千建章骑士里有一千多人拿着长矛而不是弓箭,这是怎么回事?”建章营随着这些年的投入,已经涨至五千人。
听章阔这样说,其他老将也看向韩长青。他们这些老将也知道建章营的建立初衷是对标北狄骑士,所以标准武器便是“弓箭”。
“哦,是这样”,韩长青见前辈问自己,便正身回答说:“那一千多人弓马还不娴熟,所以长青觉得让他们拿着弓箭还不如长矛,这样就算骑不了马,下马了也可以就地化为步兵,也能自保”。这话只有五层真。
这些老将受思维观念影响,对骑兵的理解便是“像北狄那样”,但韩长青因为监管着建章营训练结合大炎自身情况,对骑兵战法有了不一样的感悟。一次士兵们的闲聊给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一次建章营内对抗训练后,一个弓马娴熟的士兵取笑被他射下的同僚,说他:“你还是回去举矛吧~你真不适合这个,哈哈哈~”。这同僚本从边境士卒中选拔而来,原本是一个矛兵,一听这话有些不忿,输人不输阵的说:“你得意个屁!要是给我一根矛,我立马把你捅下马!”,弓马娴熟的士兵立马回道:“你是能把我捅下马,可你要到我身前啊!我会在你到之前把你射下马!”,同僚继续死鸭子嘴硬:“屁!我马快!我先把你捅下来...”
这段话让韩长青感觉抓住了什么,然后开始实验...
但由于陛下的要求是对标北狄骑兵,所以即使验证后效果不错,韩长青也只敢少量准备,这也是对于这些老将他话说一半的原因。
“也是...”,老将们听完赞同的点点头,弓马娴熟永远是大炎的心病。
“说真的,要是咱大炎的士兵都有老章的射术,那还怕个屁的北狄”,一个老将揶揄着章阔。章阔的箭术天下无双,这不仅是大炎军中公认的,同时也是北狄认同的。
“说得对!”
“长青,你就该让老章去建章营给士兵讲讲课”
“...”
其他老将和声着,对于这些沙场宿将,在朝中还要讲点礼仪,回到营中则是没了顾虑。章阔则自信笑着,如他对自己箭术的自信。
“现在说说正事”,作为里面地位稍高一点的武安国安排道:“章将军和孙将军带七万人驻守东面,我带剩下的士兵驻守这西面,大家伙注意隐蔽,不要让北狄发现异常。待北狄大军靠近雁庭城后,宁复和小章将军袭击完北狄辎重并堵住了北面,我们再两面其出”。
“是”,众将点头。
...
葛易带着北狄的信使进了雁庭城。信使是军成单于特意委派的,目的是监视葛易的所言所行。一贯谨慎的军成单于知晓大炎人的狡猾,所以需要再次确定。
而葛易一进雁庭城,已经知晓计划的雁庭城县吏们便搭好戏台,开始给北狄信使演一出大戏。他们按照葛易的吩咐,从大牢中找到一个死囚,将其洗漱干净,换上县令的衣服后至于县令家中。
葛易安排奴仆在北狄使者的见证下,进入县令家中将“熟睡”的县令杀死并割下头颅,然后将头颅悬挂在城墙上,最后开始制造恐慌。在城里官吏的暗示下,城里守备力量全消失不见,任葛易施为。
而证实了葛易行动的北狄使者带着喜色,则快马离开雁庭城北上通知武州塞外的大单于。
武州塞外,等待多时的军成大单于收到消息后,带着十万北狄精锐选择武州塞防线的薄弱处强攻。在边境将士边打边退的情况下,北狄大军较“顺利”的进入了大炎,向着雁庭城驰骋而来。
东面从代郡出的宁复和章策带着三万大军收到了北狄正在进攻武州塞的消息,两位将军大笑后边组织兵士向西北方向进军,他们要去适时切断北狄的退路。
一幕大剧正迈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