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是说独秋生那怂货已经连滚带爬跑掉了?”
看着盔甲歪斜,身上还残留着不少血污的穆弘与穆春,晁盖仍旧有些不敢置信,这掖县哪来的援军?
“卑职也实在不知,我部奉命前去接管四门,结果在快到南门口的街道就遭到官军的弓手部队的箭雨覆盖,好不容易拉近距离,与敌军短兵交接,却被领头的将领连杀了我方六员头领,军心溃散之下,只有我等兄弟二人杀出一条血路来向大王禀明。”
穆弘说到伤心处,也是忍不住抹了一把混杂着不知归属血污的眼泪,穆春也相差仿佛。实在太惨了,他们虽说之前也是杀过人的恶霸豪强,但如此血腥的一幕还是太过骇人。两人在摆脱追兵之后甚至在放松之下直接吐了出来,从今往后那场大败已然恐怕也将成为兄弟俩挥之不去的梦魇。
吴用此时也急匆匆返回,显然正在附近纠正军纪的他,已然发现了情况的不对。
此时吴用还想先行礼,晁盖却直接将他拉过来,现在危急时刻那还顾得了这等微末礼节,将穆氏兄弟俩的话合盘告知,询问解决对策。
没办法,毕竟士人哪里看得上他晁盖,就连宋江这等有见识有交情的豪强都对其没有兴趣,如今手头上也就吴加亮一个算是能出谋划策的,晁盖就不免对其过分依赖。当然吴用也乐得如此,这有助于其地位的稳固。
吴用听完,又询问了穆春兄弟一些细节,才拱手道:“这也是我正想汇报的,我在周边整肃军纪的档口,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交战之声。原先我以为有人抢劫,豪强富户聚众自保,也不在意。但谁知这喧哗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愈加临近县衙的趋势。这时我便知情况有变,这或许是官军的后手援军,便赶紧将自己回笼来的兵马先带来县衙这里护卫。”
晁盖仍是不解,“我等从起义到攻打掖县,时间如此之短,他淳于谦亦或独秋生如何能如此之快便招来援军?”
晁盖的怀疑,是很有道理的。这古代交通不便、通信不便,再加上淳于谦指挥的政府部门贪污腐败、效率低下,这么快就有援军过来,太过匪夷所思,总不能是飞来的。
吴用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恐怕如今我等是遭了池鱼之殃。之前淳于谦对于我等固然并不重视,信心满满,不太可能为了我等专门去请援军,毕竟这意味他已经对东莱郡失去控制,在政治上陷入被动。但大王别忘了我们那位盟友,在郡兵精锐两次被王伦击败后,淳于谦已经陷入自保尚且不足的窘态。虽然独秋生临时征召了一些新兵补充,但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战力可没有保障,所以求援也就成了他们唯一的方法。毕竟当时谁能想到王伦能忍到现在都没来找他们的麻烦。”
吴用顿了一下,仿佛下了重大决定,“那路援兵,应该是隔壁北海郡的郡尉杨无敌杨林那厮。卑职之前也搜集了一些邻郡的重要人物信息,对比穆弘等人的描述,十有八九就是他。也只有他才能如此快速地赶到,且武艺高强到可以连斩我方七员将领。但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敌人的援兵如今已经成了无法更改的事实。现在最重要的是,我怀疑,我们的后路已经被断了。所以,我建议,大王如今应该尽量聚集兵马,然后向北门突围。”
晁盖还在思考是否撤退,毕竟就这样潦草结束,也未免太过儿戏。更何况若是对方没有断后路,自己就被吓跑了,那岂不是要为天下笑。
“没错,领头的正是号称铁棒无敌的杨林,在下之前曾经去往北海郡公干,曾见过其一两面。以我对其的了解,其麾下有一千马军,在青州地界是独一份,此时必然已经在东门那边翘首以盼。”
发言者,竟是宋江。
原来,宋江却在老熟人刘唐的放行下,已经来到了县衙大堂一段时间,更在一旁默默聆听了晁盖与吴用的交谈。在看出晁盖有所犹疑时,宋江不得不出声赞同吴用的建议,毕竟只有依靠晁盖的力量宋江才能暂时脱离眼前的漩涡,不能看着他做出错误的决定。
宋江的话语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晁盖对宋江是极为信任的,这源于之前的他入狱时宋江的上下奔走以及之后家业衰败之后仍旧平等相交积攒下的情分。晁盖本就是重情重义之人,否则也不会为众人发声而得罪淳于谦。虽然因为世态炎凉而性格有所转变,但宋江无疑仍是其心里柔软的部分之一。吴用当初拜访宋江见好就收,可不仅仅是因为宋江滑不溜手,晁盖的叮嘱也是主因,也是,谁也不想得罪领导亲近的人。
当然,宋江心里就未必如此看。这次吴用找上门,宋江心底实则极为恼火,只是隐忍不发,而这也为两人的友情增添了一丝裂缝。
既然事不可为,那就应当保全有生力量,这种粗浅的道理晁盖当然明白。所以其不再犹疑,开始调兵遣将,准备从北门杀出去,到时自然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但杨林会给他足够的时间吗?恐怕未必。战争本就是瞬息万变、争分夺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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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回到杨林视角。
杨林解决燕顺三人,将其麾下一众贼军杀散,继续往前冲杀,却正好撞见堪堪集结的两千贼军。也是,贼军须不是傻的,发觉杨林等人凶残之后,自发报团取暖才是正常。
为首一人,长得头圆耳大,鼻直口方。生得眉秀目疏,腰细膀阔。搭膊丝绦缠裹肚,腿絣护膝衬麻鞋。沙鱼鞘斜插腰刀,笔管枪银丝缠杆。远看毒龙离石洞,近观飞虎下云端。端的是个好汉,就连杨林看了,也高看其半分。
当然,此人可不会这么看,尤其看到杨林战马上挂着的首级中一人,更是怒发张开。
“石勇兄弟竟遭了你毒手,气煞我也!今日就让我锦豹子杨林,斩汝首级,为我兄弟报仇。众将士,随我出击,共击此獠。”
显然,凑巧同名同姓的锦豹子还未失去理智,那马匹上的首级可有不少武艺不在他之下,单枪匹马那是万万不敢的!只是好汉的事,能叫以多欺少嘛,这就不好说了。
而周边其余三位头目显然都是锦豹子的老熟人,配合默契,都一起冲出,没有让锦豹子落单。当然,更没有出现反向冲锋背刺友军之类的的奇葩场面。
最先攻击的却是因双睛红赤,人称火眼狻猊的邓飞,只见他一条铁链甩出,想要攻击杨林坐骑双眼。只是这杨林所乘也是万里挑一的宝马,个头都比寻常马匹高了一头,因青鬃且额头有个金色肉角而唤名金顶艾叶青,委实机灵,直接加速闪避了过去,更是趁着对方闪躲不及,直接双蹄一踏,践为肉泥。只是可怜邓飞一身本事还未施展开,甚至连名头都未报出,就惨死于一畜生蹄下,也是不胜唏嘘。
无敌将杨林却没空搭理邓飞这个无名氏,面对锦豹子这个与其同名同姓的贼军头目杀心高涨,心下暗啐你也配取杨林之名,头一次施展十成力气,一棒将出云龙邹渊、独角龙邹润的两杆棒扫开,另一棒却以力劈华山之势直取锦豹子头颅,杨林一时间亡魂大冒,甚至来不及感叹结拜兄弟邓飞的凄惨死法,只能凭本能将长枪一架,可哪里挡得住,顿时骨断筋折,被囚龙棒顶端的龙头敲碎了头颅,一时直若掀翻了杂货铺一般,红的白的撒了一地。
出云龙邹渊、独角龙邹润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想他们平时在乡间也是等闲十几个壮汉近不得身,如今在这位杀星棒下,与蝼蚁又有何异。
撤!两人心下默契,利用杨林出手的空挡,和己方人多的优势,引入人群,躲藏起来。虽说对不起交情甚笃的杨林、邓飞兄弟,但毕竟自己小命要紧。
当然,他们没有立刻撤走,还在后面指挥小弟围殴杨林以及其他官军,觉得自己兵力是他两倍还多,就这么退走太过丢人,也对不起往日的兄弟情谊。再说,再等一会,周边其他友军汇合,他们就不信这些人三头六臂,磨也能磨死他们。
可随后的发展,却给邹渊、邹润好好上了一课。其他友军竟然奉晁盖的命令集结向北城门突围了,而他们在这边抵挡,相当于自愿坐了殿后的替死鬼,以至于那边有意无意的最后才来通知他。
气得邹渊兄弟俩是嘴都歪了,但此时已经无能为了,邹渊他们只能依靠人数优势,断尾求生。除了挑选出的一百人的心腹精锐跟着跑了,其余兵马都被杨林反向包了饺子,非死即降。
再分了部分兵力看管降兵,杨林继续去追,也已经被邹润邹渊拉开了距离。
只可惜兄弟两得好运到头了,虽然暂时摆脱了杨林这个杀星,却在一处街道拐角处遇到更猛的丁衡丁彦平,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丈六(四米)绿沉四尖枪,一枪一个搠进喉咙,同时去见了泰山府君,也算是不枉了他们今生的兄弟缘分。
至于他们麾下的百余贼兵,在首领殒命,群龙无首之下,自然也是翻不了浪,不多时就纷纷跪地请降了。
丁衡此时虽不像杨林一般连斩十余员敌将,却也收获颇丰。除了刚刚邹渊、邹润的意外之喜,也是捕获了几条小鱼。
你倒是谁?原来是催命判官李立、鬼脸儿杜兴、笑面虎朱富、旱地忽律朱贵、一枝花蔡庆、铁胳膊蔡福这六员头目寻思自己武艺低微,拼不过其余头领,干脆选了人少的西城,一路祸害了不少百姓,不承想遇到丁衡这个嫉恶如仇的凶神,纷纷殒命于其枪下,也算是现世报。在清缴完城西之后,丁衡自然前去城中心汇合杨林,顺带了捡了个漏。
这时,杨林也追了上来,双方汇合之后,交流军情后,杨林迅速判断,贼军可能往北城突围,于是两人赶紧驰援邱瑞所部。
至于晁盖等人能否顺利脱身,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