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八年夏六月初八。
刘巍之已攻占晋州全境,可班贵却依旧没有现身。
隰州大宁城,消失多日的班贵出现在了城头上。
他看着下方自己聚集的最后一点军队,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胜败,在此一举……”他微微低头,低声呢喃道。
忽然,他拔出佩剑,剑尖朝天,竭尽全力,声嘶力竭的喊道:“刘贼肆虐,河东五州,已据其四,国家养兵千日,用在今朝,诸君随我南下,突袭慈州!不成功便成仁!”
“不成功便成仁!”
“不成功便成仁!”
班贵声嘶力竭的模样神似某“维也纳艺术学院落榜生”。
终于,班贵没有再说什么,他披着盔甲,走下城楼。
马夫牵着战马,早已等候许久。
班贵握着缰绳,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他驾驭战马,走出城门。
他骑在马上,高高在上的俯视这三千兵卒,但此时的班贵心里早已没了刚刚起兵时兴奋的感觉了。
大军开拔,直奔桥梁而去。
他们将会渡过蒲水,到达南岸,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奔慈州,给此时气势正盛的“刘贼”一个大嘴巴子。
可明明胜券在握,班贵心里却依旧愁云密布。
哪怕是鬼将张宽都在刘巍之的骑兵突袭下战死,想到这里,班贵心里更加的不安。
他的右眼皮止不住的在跳,这让本就不安的班贵更加的担忧了起来。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班贵此时已在不知不觉间踏上了蒲水桥。
桥是木制的,而班贵走在前排,身后已有不少士兵跟着他踏上了坚固桥梁。
班贵带着人渡过了蒲水桥,没有意外,顺风顺水。
当班贵心里的不安刚刚减轻少许时,异变突起。
只见数百支火矢在眨眼间从蒲水两岸的丛林中射出,落在了桥上。
那桥竟诡异的燃烧了起来。
这蒲水桥经过防火处理,本不该如此轻易的燃烧起来。
班贵赫然想起了自己过桥时,隐约闻到的怪味。
“是火油!咱们中计了!”班贵终于醒悟,可已经来不及了。
这三千燕军被拦腰截断,看似坚固的蒲水桥在此时轰然倒塌,无数燃烧着烈火的木料掉入水中,还燃烧了一小会儿这才在水中熄灭。
桥上的人自然也无法幸免,掉入了水中不断挣扎。
河东之地地处北方,多旱鸭子,除非自小生在河边,不然多数都不会游泳。
“杀!”
无数打着河东军旗号的士兵如狼似虎的杀了出来。
班贵定睛一看,朝自己杀来的那人甚是面熟,不知在哪见过。
刘巍之骑着白马,挺着长槊,顶盔掼甲,腰间左右挂着一对铁锏,腰后别着一把横刀,弓箭则被装进囊中,挂在马鞍一侧。
刘巍之带着五百骑兵杀出,直奔班贵所部冲去。
“班叔叔可还记得侄儿?”
战场之上,刘巍之却停下马步,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问道。
班贵双眼猛的瞪大,指着刘巍之道:“你……你……你就是那个偷了咱家女儿心的小子!”
“哈哈哈,班叔叔,六载未见,不成想还记得侄儿,倒是让我好生欣慰。”刘巍之摸着胡须,拄着长槊,微微眯眼说道。
“好啊!好啊!刘巍便是刘巍之,刘巍之便是刘巍!欣儿识人不明,竟喜欢上你这逆贼!”班贵气得脸色涨红,既气女儿识人不明,更气自己有眼无珠。
“哈哈哈!班叔叔,战场之上,我饶你一命,不过欣儿,小婿要定了。”刘巍之不知何时已经改口,自称小婿。
刘巍之此举,更是气得班贵双眼瞪大,眼里渐渐爬上了血丝。
“畜生,我和你拼了!”班贵怒喝一声,策马持剑朝刘巍之杀去。
六年前,十三岁的刘巍之化名刘巍,外出游学,行至临汾城,偶遇班贵之女班欣,因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受那时年方十一的班欣爱慕。
刘巍之却没有在临汾多待,只半个月,便再次出发,向北游历山西各州,在十四岁时,便回到了蒲州,继任了宗主之位。
刘巍之毫不在意,长槊一挑,长剑高高飞起,重重落下,坚韧的剑身深深的插进了地里。
他长槊一顶,搭在了班贵脆弱的脖子上。
“委屈班叔叔了。”刘巍之脸上带着无害的笑容,单手持槊,挟持班贵的同时,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战马缰绳,防止班贵骑马逃跑。
班贵被两个风字营的骑兵用麻绳捆了起来,但也只捆住了双手。
刘巍之骑着战马,立于班贵身侧,单手握着长槊,感慨般的说道:“当年欣儿向小婿表白,我没有答应,班叔叔可知为何?”
“为何?”班贵眼神不善盯着刘巍之问道。
“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沉迷于温柔之乡?欣儿那年才十一岁,但已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大了还了得?为了我心中梦想,只能忍痛离去。”刘巍之看着远处厮杀的士兵,单手握拳,锤着胸口,一副心痛的模样。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班贵冷声质问道。
“如今我已是河东节度使,用你的话来说,河东五州,小婿已占其四,基业已成,只待风云际会,小婿便能乘风化龙,席卷天下,自然再无顾忌!”刘巍之很自信,话里行间的自信难以掩饰。
“你可真自信。”看着刘巍之一副自信的模样,班贵很是不爽,冷冷的说道。
“我有自信的资本。”
蒲水南岸的战斗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此时北岸的战斗虽然还没结束,但已经进入尾声。
大宁城城头也已经挂起了刘巍之的刘字旗。
“叔叔你看,天下人心已不在燕!”刘巍之拿着马鞭,指着城门口前来迎接的百姓,笑着说道。
班贵看着眼前面带笑容前来迎接河东军的百姓,一时失神。
“我等恭迎刘节度入城!”德高望重的老人撑着鸠杖来到刘巍之面前,就要行礼。
刘巍之赶忙翻身下马,扶起老人说道:“老人家德高望重,岂能对巍之行礼,巍之可是万万受不起啊!”
大燕以孝治国,尊老爱幼自不必多说,刘巍之若是真敢让老人家行礼,他的名声就真的要臭了。
之前他杀豪族,杀贪官,杀恶霸,杀奸商,这些都没问题,毕竟他们是真的犯事了,虽然还是要被喷,但问题不大,还有人来投靠。
但真要不知好歹让这些老人家行礼,那他就真的社会性死亡,势力也基本要寄。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班贵知道,自己被擒,这偌大的隰州,必然也支撑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