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之事,确实已无对证,公公不说也罢。不过今日之事,当确有其事,公公你该如何解释?”相师轻拂羽扇,不慌不忙。
“此事前因后果本相已然了解。午后陛下先后召见了王爷、将军和长公主,不过几番交谈并不融洽。陛下与长公主甚至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两人不欢而散。但长公主的话却深深伤透了陛下的心,陛下勤政十余载,心系家国。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万念俱灰之下,遂以天子剑自刎。一剑刺入,却终究是怕了。剑身扎入前胸,鲜血喷溅,最终昏死了过去。本相进入养心殿时,发现陛下早已失血过多昏死过去。当时本相并没有像公公一样细细检查过四周,以为陛下已死,便慌了神一般匆匆离开。一路上赶紧想着布控皇城四周,稳定朝纲。最后公公进来,听见陛下传来的呼救声,同时发现陛下转醒。可公公却心生邪念,自后胸一剑杀了陛下。又将养心殿其它细节抹去。唯独留下这方羽扇,想要嫁祸于我。”
“首辅大人这故事编的,如同狗屎,臭不敢闻。就连那三岁的孩童都不会相信。”公公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道。
“故事并不重要,我们只看结局。统领大人,事实在此,你又何必再作狡辩。”相师冷冷一笑。
“好哇,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要置咱家于死地。陛下的死肯定和你们脱不了干系,转头过来就将这屎盆子扣到咱家头上,让司礼监替你们背下这口黑锅。我呸!”兔子急了都还咬人,更别提本就心狠手辣的太监统领。
“公公,一开始就是您说要寻找凶手,原来到最后竟是贼喊捉贼。”藩王道。
“黄口小儿,咱家老早就看你不对眼,原来你也想来分这一杯羹。好深的心思!就怕你裤兜还没焐热,反倒是成全了他人。”太监眼眉如刀,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的剜心掏肺。
“这便不劳公公费心了,您只管安心上路,后事本王替你操办。”看藩王的模样,像显然已经将公公的后事给安排妥当了,此时正目送挚友亲朋离开一般。
“哼!在咱家看来,还是你们先考虑考虑自己的后事吧。”公公一声冷哼,突然话锋一转,语气森然的道。
说罢公公便有节奏的拍了三下手掌。
“哦?”相师饶有兴致的问道:“统领大人是在为自己送行添彩?”
相师依旧不急不缓的煽动着羽扇,悠闲自得。
“大将军今日见司礼监四下人心惶惶,便抓住一个小太监问话。小小小卒子怎能承受大将军威武,便只好全盘托出。虽只得只言片语,但推测统领大人造反一事还是简单。所以大将军提前布局,调动禁卫军布防。您的那几百宦臣,都已经被处理干净了。您不会真以为本相的那句布控皇城只是说说而已吧?”
大将军没有说话,但那挺拔的身形以及上扬的嘴角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你们...你们!”公公气得浑身哆嗦,嘴唇发紫。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便脚下一软栽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诸位今日都辛苦了。如今贼人已经正法,也足以宽慰陛下的在天之灵了。”藩王大笑着说道。
“相师,接下来该怎么办?”将军问道。
将军先前的尿遁,正是前去探查司礼监的情况。同时令禁卫军发动突袭,将一干阉人全部一网打尽。
“现在还不能让他死,割掉他的舌头,防止他胡言乱语。等稍后拟旨布告天下,凌迟处死。”相师道。
“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赶紧说罢。”将军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公公,好心提醒道。因为将军手中的宝剑已然出鞘,正一步步朝着公公紧逼。
“陛下本是善良纯厚之人,勤政好学、严于律己、励精图治,尽管如此也还是难以阻止国家衰败。可能是方向错了,被虚伪蒙蔽了双眼,才没能看清当下。倘若陛下也能学会阴谋、贪念、憎恶,学会栽赃嫁祸,毫不心慈手软,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奸佞。想来会是另一番光景...”
公公的舌头应声而落,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养心殿内。
公公与朝政制衡多年,相师一个换了一个,他却稳坐钓鱼台,手段自然是有的。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可越老就越是盲目。年轻人总是不按照规则出牌,这些变数是他这种无规矩不成方圆的老人无法适应的。新生力量的成长,必然意为着老牌势力的黯然退场。这是新老更迭,大势所趋。
太监的罪名是意图篡权谋反,行迹败露后竟丧心病狂的弑君。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并且这话可能也没多少人会信。但脏水总是要泼出来的,这是惯例。
自古就没有过太监篡权的先河,皇权在手,但又有谁敢登基称帝?说到底,都是不完整的人。死后还会被戳脊梁骨,说是死无全尸。但话说回来,这何尝又不是太监狼子野心的体现?只能说他的贪念更大,想做先人未竟之事。
太监因为残缺,心理扭曲,所以会显得格外变态,人格分裂。但实际上,他们如同鼠蚁一般,小心翼翼的在夹缝求生,以此步步为营。因为没有人会把他们当人看,所以他们做的事情也非人所能接受。
不过抛开问题寻找本质,公公才是那个一直坚持真理的人,尽管这也是为了他自己。他这一生经历了太多是非曲折,也看尽帝王家的本性。生离死别也不过是因权、利二字,他才是最理解帝王的人。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