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王颜卿终于鼓起勇气,又跑来找玄清,这次,他不会再逃避了。
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是瞅准了李廷升不在铺子里才来的。
开玩笑,要不然非得被打出去不可。
王颜卿先排在问诊的队伍里,廷升不在,玄清忙的都抬不起头,根本没有发现他,只有月儿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作为鼓励。
终于排到王颜卿,厚着脸皮坐下,玄清见到他一愣,冷着脸请他“滚!”
见他赖着不走,玄清径直去了后院。
问诊的队伍一阵骚乱,月儿赶紧坐下,接替她看病,同时也把王颜卿推向后院。
“你倒是上呀!”
“加油!我看好你!”
王颜卿咬咬牙,一头扎进后院,迎面就是一把匕首抵到他脸上。
还是那个字。
“滚!”
原来玄清刚才是提刀去了......
“这把刀,还是我送给你的,没想到你一直留着。”
“我留着它,就是为了亲手杀你。”
王颜卿抓着她的手,将刀刃抵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说着就拿脖子抵着刀刃,一步一步往前走。
玄清怒道:“你不要逼我!”
王颜卿还是拿脖子抵着刀,闭着眼睛往前走,这一刻,就算是死在她的刀下,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玄清用力握住刀柄,他的脖子上已经沁出点点的血珠。
......
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玄清捂住脸无声的哭泣,只恨她自己没用,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拿这个男人没有丝毫的办法。
王颜卿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
“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辜负你,再相信我最后一次。”
......
玄清哭着哭着,也抱住了这个男人。
“那个馨儿是怎么回事?”
“在琅琊郡,是他们父女俩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我只把她当妹妹看。”
多少年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玄清狠狠的咬在他的肩膀上。
她又重新接纳了王颜卿。
等廷升晚上回来,时隔多年,又看到他和自己的妹妹腻在一起,纵然牙齿咬得咯咯响,可是又没有丝毫办法。
难道真的杀了王颜卿?
这么多年了,自家妹妹一直忘不了他,难道还要叫玄清孤苦一辈子?
作为玄清的好姐妹,看到他们破镜重圆,月儿发自内心的为她感到高兴。
然后又从王颜卿嘴里,听到了王凤可能没有死的消息。
“当初说他死了的人是你,现在又是你说他可能还活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颜卿头疼的很,其实他也说不清楚,本来自己是亲眼看着王凤血染河岸的;可是最近樊崇又传讯绿林寨,说是有可能王凤没有死。
一切都只有去找樊崇才问得清楚。
自从他带着残部遁入泰山,重整义军旗帜,有原先的底子在,势力发展的远比绿林寨迅速。
大概是重建了一些情报网络,偶然得到了王凤的消息。
——
通过廷升的联系,樊崇派人到小镇,把月儿和王颜卿接上了泰山相见。
从前义军盘踞在海外孤岛,虽然隔绝了官兵围剿,却也限制了自身的发展。
现在盘踞在茫茫山脉中才几个月,隐约之间竟然重现了当初的威势。
这几年的饥荒,逼得帝国各地到处有人作乱,为了镇压这些叛乱,朝廷入不敷出,只能加重赋税,可是这样一来,就好像是陷入了恶性循环。
越来越多的社会底层不堪重负,加入了叛乱的队伍。
新朝呈现一个怪相,贼是越剿越多!
这次相见,樊崇告诉月儿,他最近得到消息,当初在琅琊郡,郡守亲率骑兵追缴,虽然没有抓到樊崇,却也俘获了几个活口。
其中一人,佩刀名贵,郡守一看就知道他是头目,把他带回了郡城。
佩刀!
一说到这茬,王颜卿就了然,肯定是他送给王凤的那一把。
樊崇敢把消息传去绿林寨,当然就是有一定把握的。
按王颜卿所说,王凤起码也是受了重伤,但是琅琊郡守没有抓到樊崇本人,肯定就会从俘虏那边入手,既然看出了王凤头目的身份,很可能把他救活了。
官府要救一个人,手段肯定比绿林寨要强多了!
但是上次劫囚的两队人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没有人会做叛徒;所以王凤是否还活着,也不好说。
樊崇说道:“也许郡守撬不开他们的嘴,早就处决了他们也不一定。”
话虽如此,但是这个消息,燃起了月儿心中的希望,只要还有希望,她是断然不会放弃王凤的。
她提出了一个请求,她要加入樊崇的队伍。
女人可以加入义军吗?
当然可以!
别忘记,义军的开创者,就是一个女人。
月儿要加入义军,主要是想借助樊崇的势力,亲自查探王凤的消息。
樊崇同意了,他是吕母带出来的人,从来就不敢歧视女流之辈。
王颜卿作为绿林寨的当家人之一,当然不会再去做樊崇的手下,但是他会留在月儿的身边,给她保驾护航!
放不下王凤的,不只是月儿,还有绿林寨的兄弟们。
——
王凤这辈子从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琅琊郡守废了大力气,把他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这还是他的身体素质优秀,伴随着强悍求生意志。
其他被俘虏的弟兄们,没有一个做叛徒的,郡守撬不开他们的嘴,也觉得这些小鱼小虾不会知道多少重要的情报,就将他们尽数处决了。
王凤得以逃过一劫,也幸亏了他一直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中。
郡守大人把最后的希望放在这个“头目”身上,不仅把他安置在自己府上,还安排了人手悉心照料。
不知道内幕的,还以为王凤是郡守的私生子。
樊崇逃脱,有人把这件事捅到了皇帝那里,琅琊郡守哪里还敢上长安去领赏?
只得上疏请罪。
大概是帝国四面透风的局势叫皇帝感觉到力不从心,他非但没有处置手握重兵的琅琊郡守,甚至还下了一道安抚的诏书。
也许在皇帝看来,还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樊崇损坏君臣之谊。
毕竟四境之内蜂拥而起的叛乱,还要指望这些军政重臣出力。
郡守大人深感圣恩,更是加倍用心的剿荡叛贼,樊崇的事情,成为了他仕途中最大的污点。
想要抹掉这个污点,王凤成为了他最重要的一步棋。
他晓得,王凤不比那些小喽啰,杀掉他可以带来的效益,远不如策反他来的大。
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但是这位郡守大人恰恰是一个很懂得投资的人。
有舍才有得!
为此,他不惜让自己的亲闺女去照料王凤。
他的老婆不少,儿女就更多。
牺牲那么一两个为仕途铺路,在他看来很划算!
不得不说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要是他像荆州牧骆景那样膝下无子,人丁单薄,肯定就舍不得拿自己的宝贝闺女去牺牲了。
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呀!
俗话也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天凤六年,在泰山。
月儿几度被噩梦惊醒,泪水浸湿了枕头。
她的梦中,王凤被关在大牢里,锁在刑具上,受尽了皮肉之苦。
同样是天凤六年,在琅琊郡守府。
鬼门关前转悠了一趟才回到阳间的王凤,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非但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佳人相伴,若不是伤痛折磨,真是给个皇帝都不换。
所以到底谁才是笼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