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许久不见的二叔,陈晋着实大吃一惊。
那个纯朴、结实、干练、走路风风火火的二叔哪里去了呢?
那个平日不太爱说话,只喜欢笑笑地看人的二叔哪里去了?
还真的时光是把杀猪刀啊!
那个……呃……放手啊!
用力挣扎了一下,差点就要把手中的包袱往眼前这人头上砸下去的时候,终于,被放开了。
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仔细看看,眼前红着眼圈的人还真是二叔。
虽然身体大了一圈,肚子倒也没挺起来,看来还算没丢了结实。
脸也圆了一圈,下巴多了一个,脸色红润,油光满面。这点是最大的变化。
山里人那被毫无遮拦的日光晒出来的,健康的淡黑脸色不复当初。
不过,确认过眼神,二叔的内核还是没变。虽然外形变化着实有些大了。
“晋哥儿,你怎的不先捎个信来?”陈硕总算是平复了心情,一边抱怨一边接过来包袱,“早要知道你今日到京师,定然到码头迎你去,也省得你一路打听。”
“没事啊二叔,”陈晋笑笑,也不客气,跟着陈硕往客栈后院走去,“正好这一路行来,看一看这龙蟠虎踞的京师,究竟是怎样的繁华。”
“那也可以待明日再看啊!”陈硕很是欢喜,连这抱怨都带着些喜气,“明日二叔自会带你到各处玩赏,何至于差这一刻?”
一路絮叨着,后院居然很是不小,用青石块铺平了地面。四围均匀地栽着一排木槿,长得很是茂盛,浓绿的枝叶间有淡粉色的花蕾,看情形好像就要开花了。
穿过院子,就是一幢三层小楼。每一层的房间大小差别不大,看来好像是安排商旅之人住宿的地方。
“你就在这楼里住下罢,三楼里特意给你留了个房间,”踩着木制的楼梯往上走,咚咚有声,应和着陈硕的话语:
“早前听吴掌柜说你五月间就要来京,因此上早早备下这最清净的一间房,谁想直到今日你才到。”
回头又对叶盛说道:
“叶兄弟挑着担子,转角处狭窄了些,小心着点。”
叶盛笑着应了一声没事,挑着担子连气都不带喘的。
陈晋跟着上楼,一路走一路听着二叔絮絮叨叨的话,直到进到房里,把行李都归置妥当,二叔才道:
“我叫人备几个菜去,你就在这屋里先歇着,稍候自有伙计送来热水,洗漱了解解乏。”
又咚咚地风风火火下楼去了。
叶盛被安排在隔壁的一个房间,布局陈设都简陋了些,只一个床,一张小桌。
不像陈晋的屋子,一张大床,一排衣柜,墙角一只巨大的木箱。靠窗一张书桌,连笔墨纸砚都安排妥当了。
看来二叔真的花了不少心思。一边感慨着,一边把自己日常生活用品从包袱里拿出来,放到合适的地方。
不一会一个伙计提着一桶热水,端着木盆就上来了。忙接过来,谢了一声。用热水擦了把脸,稍加收拾了一下,确实舒服多了。
天热的时候,如果赶路疲乏了,用热水洗脸擦身要比冷水合适,虽然少了那点凉爽。
又坐了片刻,二叔就在楼下叫吃饭了。饭菜也很是丰盛,看这架势,陈硕是想着把这近一年不见的亲情,用自己所理解的最完美的方式来表达。
总算是把在路上被简单的吃食弄得有些空落落的胃肠,给大大弥补了一番。
吃了这一顿饭,陈晋忽然好像有些明白了,二叔体型变化的最根本的原因。
看来二叔在饮食一道上,确实已经发扬光大了自己带来的菜式。也难怪进来后,看到的是大堂雅座都几乎爆满的局面。
京师的夜晚很快随着净街鼓的敲响,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写了几篇策论,又把书拿起来细细研读。准备的工作做得再细致都不为过。
第二日,已经在金陵城里渐渐向地头蛇方向发展的陈硕,早早就来告诉陈晋,这一日正好是官员的休沐日。
你别问为什么陈硕会知道这些事,作为京师饮食界新晋杠把子的陈硕,早和那些各路纨绔打成一片,他的消息来源不要太广太野。
客栈饮食住宿兼而有之,日进斗金。不过,却也暂时没人打这客栈的主意。一是刚红火起来的来福客栈,众人还不知底细,不敢轻易出手;二来,陈硕又按自己侄子的交代,打点好巡街的武侯,有这些人的照应,这客栈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最主要的是,刚开业那些时日,有人看到邱大将军府上有人时常出现,和客栈掌柜相谈甚欢。
在没弄清真相之前,再是贪婪的人,也不敢轻易下手谋夺这块肥肉。
得了消息之后,陈晋吃过早餐之后,带上叶盛,就往东槐坊走去。
王洛宁早就把自家在京师的住处详细告知了陈晋,并且很热心地给画了一副地图。
不过陈晋看着这基本看不到任何比例尺迹象的“地图”,感觉照这“地图”去寻找恩师的宅邸,成功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不过这小师妹言辞简洁,表达清楚,倒也给陈晋留下了大致的方向。时间反正也很宽裕,只要知道大致方向,顺着找去,迟早能找到的。
东槐坊其实离着皇宫不远,向东走,大概也就三里路,这是王洛宁说的。不过这小师妹说自己大多时候都是坐马车出去的,这个数字是自己看着皇城的角楼估算的。
而来福客栈所在的位置,却在皇城南边五里之外,陈晋带着叶盛就这样提着些从云山带来的明笋干,花菇,木耳等等,都是云山当地的土特产。
陈老爷子本来还说要提两块腊肉,却被陈晋坚决拒绝了。
大热的天,在船上最少待七八天,若再耽搁了,还不知道要几日。这腊肉到了老师家里还能吃吗?
这一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东槐坊,一来是陈晋本来就打算顺带着看看街景,二来还不时走错了方向,这个主要是看着看着就走偏了,还真怪不得王洛宁的“地图”。
至少人家方向是画对了的,只是标志性建筑与她标的距离确实不吻合,才导致有时候不免因怀疑地图准确性而走错,或先拐了弯,或没注意走过了头。
“小郎君,这大槐树下,莫不是就到了吧?”叶盛有些兴奋地喊道。
难道东槐坊还真有棵大槐树吗?走近看时,却见牌坊上头还真是“东槐坊”三个大字。陈晋不由高兴起来:
“可算是找到了!下次一定要教宁师妹把地图绘制、比例尺什么的都给学会了。她画的地图准确性可真的会害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