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棣又不是真的十八岁,两世为人,其实是可以理解一些行为的,也多少懂一些人性,断不至于真的灰心丧气。
只是这一次,他确实非常愤怒,还是异常压抑的那种愤怒。
他的这种愤怒在于,他改造土匪的尝试失败了。
须知这仅仅是浮出水面的一例,真正沉在水面下面的还有多少?这会对义军造成多么大的影响。谁能说出来,又有谁真的说得明白?
明明三令五申,明明立了军规,明明建立了监察使司,结果眼皮子底下,便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事,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把自己一起罢免,流放到宁古塔,不,流放西伯利亚去。
可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义军根本谈不上下一步的发展。
即便是日后抗金胜利建立了政权,这么一只变了质的队伍,又能带来什么样子的天下。
在李棣脑海里,无数**戕害百姓,百姓不信官府,官府欺压百姓,水能覆舟的景象已经非常有画面感了。
可说到底,李棣对自己的要求有些过高了,对自己手底下这帮义军要求也过高了。
须知在那个时代,自古以来,无不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即便是各个军头,又有什么道义可言。
便是那前唐郭子仪、今世韩世忠们就不喝兵血了吗?
李世民、朱元璋可算得上是千古一帝,其治下的军队又如何,不过几十年,府兵制、卫所制均大坏。
这总归就是人性,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一直朝着文武分野,以文制武发展的原因。
因为读过史书的文臣们,到底是比兵头们修养要好一些。
制约不住兵头,那真的是要死人的。
即便如此,难道就真的没有志同道合的同志吗?
难道就没有像新军队一样遵纪爱民的人吗?
别说,还真有。
他想起来了岳飞。
他忽然感受到了来自时代的磅礴力量!
岳飞这两个字,就有这个份量!
“戴宗,赶紧派人去相州,寻一个叫岳飞的。快去!”李棣道。
还有这么多事要做,哪能因为几个害民的腌臜货色便停下脚步呢?
因小失大的买卖,李棣是不稀罕做的。哪里没有贪腐,没有官官相护,官商勾结?
我一个一个铲除便是!
下定了决心,李棣便不再纠结,待戴宗嘱咐人去相州,安排完毕回来复命后,李棣问道:“咱们此去燕京,用得什么身份。”
“回禀掌寨,用的是太原府吴家商号的名义,两个月前吴家商号从四川进了一批蜀锦,然后请太原舒家护镖,经井陉至真定,然后北上燕京,结果货被焦副统领给劫了。
我知道此事后,便写信请罗统领将一部分蜀锦布匹及商号、镖局的标志一起运到望云山储存起来,以供探察使司使用。此次进京,恰好都用上了。”
“此举是否伤人性命?”
“据某所知,应该是没有。”
“以后这种事还是要杜绝,先让焦大写个检讨,当着中太行的兄弟们念一念。
日后咱们还要建立商路和自己的商号,我到时候再给你寻个主事,你们一起把这件事操办起来。
咱们总归不能老做这种杀鸡取卵的勾当。”
“属下领命。”
“此外,此行光有布匹还是不行,虽然这几个月燕山府路稍微恢复了一些人口,但真正急缺的还是粮食,你速速收拾几车粮食出来。”
戴宗令人前去准备后,掌寨又叫上赛英男和燕青,四人一起商议了进京的事。
路线是从阜平至保州,然后北上经涿州至燕京。
这次由燕青扮做富商,赛英男扮做富商夫人,戴宗为镖局头子,掌寨则扮做一个算命的道士。
探察使司的二十几个人,便扮做富商的商队。
剩下又寻了三百精干的,充作镖局的护卫。
戴宗派遣二十几个人先期去燕京开辟商路,寻落脚点。
然后众人扮做商队,浩浩荡荡朝燕京而去。
这一日途径保州,众人稍微歇息后,李棣道:“戴统领,保州下面便是祁州吧。”
“回禀掌寨,确是如此。”
“我听说祁州盛产药材,可有此事。”
“确是有一些,但大抵是因为祁州本是往来行商的落脚之地,所以确实是有一些交易,但规模不大。”
李棣道:“可否扩大规模。”
“那得寻一个得力的前往才行,还不能是一般得力的。”
“咱们义军中可有此等人物?”
“好教掌寨知道,属下确是有个人选。”
“快快荐来。”
戴宗便从队伍中招呼了一声,甫一会,便有一个人来到跟前,李棣定睛视去,却没看出什么不凡,实在有些不起眼。
戴宗道:“此人名叫马奇,乃是太原人氏,当年我等跟着宋头领转战河朔,多亏他四处奔走,才寻来粮秣兵甲,最终使我们稳住了脚跟。”
这马奇却是个不多爱说话的,无论戴统领如何介绍,就始终是站在那里看着二位。
掌寨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疑惑,便问马奇今后该如何作为。
马奇答道:“商人多迷信,可以在此建设一间药王庙,供商人祭拜,久而久之,药材的买卖就可以逐渐做起来了。”
“不错,你大概需要多久时间?”
“如果没有战乱,大概一年。”
“如遇战乱呢?”
“如有掌寨支持,半年即可。”
“好!”掌寨握住马奇双手道:“咱们这义军多少兄弟的性命,就全拜托在你这里了。此去万万保重。”
马奇并不多说,请戴宗分了一半车辆和一些银两后,带着七十余人,向南去了。
临行前,马奇道:“掌寨、戴统领,且看属下施展。”
言毕,径直抱拳去了。
余下诸人向自是启程向燕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