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黄铜时代之少昊初起

第五章 初年,六月十四。少王

  少昊国,日出城王宫,东海宫。

  清晨。

  这是一座气派的屋宇,门前有一对玉雕的麒麟,屋后是一大片草地,此时有几十个人在紧张对峙,他们分成两个方阵,左边由宫女组成,右边由太监组成,他们手里拿着扫帚和竹竿,这些家当与怒目相视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令人忍俊不禁。

  方阵的旁边有张大桌,此时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手抓几面令旗站在桌上俯视众人,他浓眉大眼,身材壮实,腰间挂着一把长剑,神情颇像一位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的将军。

  只见他沉思片刻,将左手的令旗一挥,口里喊出号令,左方阵立刻分成两半,抄扫帚向右方阵的侧翼包围,年轻人再把右手的令旗一挥,又发出一道号令,右方阵的人移动脚步,阵型由方变圆,手中竹竿一直朝外,以此抵挡敌方对自己侧翼的攻击……

  随着年轻人的声声号令,众人时走时停,两个方阵作着复杂的变化,就像两只缠斗的狗獾,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伺机给对方致命一击。

  忽然,年轻人发现一处破绽,大声喝道“停!”,众人止步,一动不动,年轻人从桌上跳下大步走入阵型,瞪着虎目观察破绽之处,一边苦思如何化解,这时一个圆脸宫女忍不住抱怨道:“少王,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拖地呢,你的屋子这么大,每次弄完都把我累得半死。”

  少王没有回应,他沉浸在思索中,无暇顾及其他。

  另一个细眉宫女也帮腔道:“是啊,现在太阳都升到树梢了,我昨日打赌输了,今日要洗全部的衣服,再不回去干活,中午之前肯定是洗不完的。”

  抱怨声此起彼伏,少王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他把大手一摆,皱眉道:“作战之时必须全神贯注,摒弃所有杂念,我教过你们多次,为何仍记不住?”

  圆脸宫女嘟嘴道:“你看我们手中都是些扫帚拖把什么的,有这样打仗的么?有本事你拿兵器来给我们用呀,我们马上便有了士兵的模样。”

  众女皆笑,笑得花枝乱颤。

  少王正色道:“兵法有云,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必须不拘俗套方能取胜。只要能击败对手,手中的任何东西都是兵器,水可以陷攻,木可以火攻,石可以碾攻,就算是老鼠,一样可以扰攻。”

  听到“老鼠”二字,宫女们立刻发出夸张的尖叫,细眉宫女撒娇道:“少王,若是对方拿老鼠来攻我,我便浑身软得不行,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你说这是为何呀?”

  少王教训道:“你缺的是勇气。很多时候弱能胜强,少能敌寡,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勇气和定力。在战场上,别说是老鼠,就算对手放老虎过来我们也绝不能后退,必须跟它拼命到底,不然对方会把我们全部吃掉……”

  这时旁边传来几下低咳,少王闻声转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内宫侍卫,那人抱拳道:“少王,打扰了,太后有请。”

  少王一怔:“母后找我是有事么?”

  内宫侍卫道:“确实有事。”

  少王点点头,重新跳上桌,用令旗对众人打了个收兵的旗语,喝道:“今日演练到此结束,你们赶紧回去各做各事,明日一早继续操练。”

  众宫女和太监如释重负,坐倒在地,草地上莺歌燕语一片,少王也不理睬,与内宫侍卫走到院外,坐上羊车往临海宫去。

  两人来到太后的寝房前,门口的侍卫高声报道:“少王到!”

  少王大步走了进去,到了最里面,见闾弈立在旁侧便不由地面色一沉,不过仍是向太后行了一个礼道:“母后,你可安好?”

  太后微笑道:“身子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并无大碍。今日找你来是有件棘手的事,昨晚丞相下面的稽盐队查到有人盗卖五彩官盐,数量还不小,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少王皱起了眉头,却没说话。

  闾弈提醒道:“少王,五彩盐的晒场和堆场均在右军的守卫之下……”

  少王没理他,仍是对着太后道:“母后,你怀疑车旭锋,对么?”

  太后点了点头:“你是了解他的,你觉得他是这样的人么?”

  少王道:“不像。”

  太后端起汤碗喝了一口道:“我也觉得不像,可这事偏偏出在他的地盘上,你说我们该如何处置呢?”

  少王垂目思索,闾弈再次低声提醒道:“先了解,再定夺。”

  少王抬眼瞪了他一下,对太后道:“母后,此处太嘈杂,可否将闲人全都摒去,让我母子好好说个话?”

  太后苦笑,对闾弈道:“丞相,你有事就先去办吧,我和少王再聊一会。”

  闾弈只好拱拱手,行礼告退。

  等闾弈走了出去,太后道:“孩子,你还年轻,朝政复杂,有丞相在旁边提个醒也是好的。”

  少王冷冷地道:“我就看不惯他那样,明明是个臣子,却总不拿自己当外人。”

  太后便沉默了,闭目片刻,睁开眼道:“车旭锋这事既然出了,我们不能装作没看见,我想把这件事交给你来查,你跟他相识这么久,该怎么做你比我更清楚,如何?”

  少王道:“行。”

  太后道:“我最近身子一直不好,明日的朝会就不参加了,你代我主持吧,我会让风太傅陪你一同出席,反正朝政迟早都要你来主理的。丞相会把盗盐之事挑明,然后对车旭锋作一番试探,你可在旁边观察他的反应,再伺机而动。丞相对你是有用处的,毕竟有个人替你当恶人你才有机会当好人,是这个理吧?”

  风太傅是姜王在临终前从外面请回来的一位山林道士,负责教少王读书,具体门派不祥,少王平时对别人桀骜不驯,对风太傅却十分尊重。

  少王点头道:“我明白。”

  太后道:“我还要提醒你一点,这世上的事并不全是非黑即白,有时还有别的颜色,你要善于克制,善于思考,不然容易把事情弄砸,弄砸比做得不够更糟。”

  少王皱眉道:“母后,你是在暗示我要容忍错事么?”

  太后看着儿子,在心中叹了口气,从旁边拿起一块玉牌道:“孩子,你长大了,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会越来越少,我找人专门给你刻了这个挂在腰间,有空时不妨多看看上面的字,那便是我对你的提醒。”

  少王接过,见玉牌上刻着“刚者易折”四个字,不满道:“母后,我虽然性子有点急,可每逢大事还是有静气的,风太傅前几日也赞过我,我不能算是‘刚者’吧?”

  太后微微一笑道:“这不过是一个做母亲的提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何必太在意字面呢?来,我给你挂上。”

  少王“嗯”了一声,走到母亲跟前,太后把那块玉牌挂在了他的腰间。

  太后道:“对了,你那个师伯来了么?”

  少王从小拜昊地炼金道的高人北坡大仙为师,得道号“皓月仙人”。北坡大仙有个师兄叫南坡大仙,在辈分上是少王的师伯,此人在很多年前便自立门户,独自搬到日出城南边的一座野山上居住,与这边极少来往,前些时候北坡大仙突患重病,一时半会没有好的希望,便推荐师兄南坡大仙下山替他主持半年后的王祭,王宫这边同意后北坡大仙便派出两个弟子到山上请人。这些都是上个月的事了,太后忽然想起,便询问进展。

  少王道:“我那两个师兄早就回来了,说是在山上只见到我师伯的徒弟,没见着师伯本人,师伯至今也没给个回信。”

  太后道:“你师伯在山上收了几个弟子?”

  少王道:“据说只有这一个,他们还说师伯在山上过得并不好,快六十岁的人了,只有三间旧竹屋和一座简陋的炼金炉。”

  太后微笑道:“那我就明白了,你师伯怕是个极要脸面之人,他混成这样多半是不好意思下山的。”

  少王点头道:“我也这样认为,不过我想出了声东击西之计去请他,不信他不就范。”

  太后被勾起了兴致,道:“哦,如何个声东击西法?说给母后听听。”

  少王凑到母亲耳边说了几句话,太后皱眉道:“这不太好吧,青稷国虽然式微,可烈帝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他赏赐你的两个美人是以丞相养女的身份送过来的,不可轻侮,你不但要领情,还要回礼,不然天下人会笑我们少昊国不懂礼数,怎能转送他人?”

  少王摇头道:“母后,我不认为他这是好意,你想,我若宠幸了他送来的美人,生下的孩子便有青稷国的血统,日后我若想对青稷国动手难免受到牵制,烈山豹此举在我看来非但不是好意,还暗藏坏心。”

  太后点头道:“你能看到这一层我很高兴,不过就算实情如此,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少王爽快道:“那好办,我要一个,我同门师弟要一个,够给烈山豹面子了吧?”

  太后道:“孩子,你虽是少王,在道门中却是晚辈,等你师伯到了定要为他举办盛宴接风洗尘,这是礼数。记住,越是要面子之人你便越要给足他面子,除非你不想用他。”

  少王道:“母后,这个你无需多说,我都知道的。”

  太后伸手将少王的衣服下摆扯好,忽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你师父的事有些不寻常。”

  少王道:“哦?”

  太后道:“你想想,王祭是半年之后的事,有什么病能让一个人预见到自己在半年之后都好不了的?”

  少王一怔:“你是说我师父有古怪?”

  太后点了点头。

  少王略微思索,道:“那我抽个时间回观里,探探他究竟是何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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