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兴毓去见老道,是快马往返,只十日,便回到府中。
秦王知道和相公肯定等得心焦,也顾不得马兴毓劳累,拉着马兴毓就去和府。
这次门房通报后,很快参知政事和谷就迎出来了。
相互见礼落座,和谷立即叫人去后堂请夫人。待夫人和杉杉出来,方才说话。
和谷问道:“马姑娘可问清楚了?”
马兴毓有些惆怅道:“老道说了,我爹夫人早丧,并未留下儿女。我是我爹捡来的。”
和谷明显松了一口气。和夫人却是眼眶早红了,只是见秦王在座,强忍着没有说话。
和谷沉吟一会,开口说道:“老夫本有一子一女,一子和泰陪伴在侧,一女马兴毓却在战乱时失散了。失散这一女,手臂内侧有块铜钱样胎记,脖上带着她太婆给的玉佩,便是马姑娘佩戴那块。”
“这玉佩世上唯此一只。她太婆是兰陵萧氏之嫡女,也是唯一的血脉。后虽有过继旁支子嗣继承血脉,但这房嫡亲血脉却唯有她太婆。因此在她太婆出嫁时,她父亲用偷梁换柱之法,将家传之宝,也就是马姑娘佩戴的那块玉,给了她太婆。”
秦王接口问道:“马姑娘佩戴这块玉,虽是宝玉,却也无甚特别之处。莫非这玉有些来头?”
和谷斟酌道:“不怕王爷见笑。这玉的故事有些久远。萧氏祖上曾娶秦穆公之女为妻。这穆公之女自幼喜玉,穆公见了,封她为弄玉公主。一日,她从周天朝得赐一玉,穆公便命人雕成她喜欢吹的笙形状,上刻‘弄玉’二字,如此代代相传,方到她太婆手上。”
和谷看了一眼马兴毓,又看了一眼自家夫人。秦王也跟着看去,确实眉眼间极为相似。和谷又道:“我家几代无女,我这女儿一出生,她太婆便极是喜爱,将此玉给了我女儿,长佩在身。我便给女儿取了小名叫‘玉儿’。”
说完,和谷又看着杉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杉杉是他爹亲生,已是确认不错的。只是我那夫人伤心,又已认定,我也无奈,又见了杉杉欢喜,才认了义女。”
和老夫人听和谷说完,哪还忍得住,走过去一把抱住马兴毓,嚎啕大哭,喊道:“我可怜的玉儿啊,想得娘亲好苦。”边哭边搂着不放。杉杉看着,也跟着哭起来。
和谷忙叫人唤了和泰来,好叫兄妹相认。
马兴毓看着和谷夫妻道:“请爹爹和娘亲恕女儿不孝,有件事情女儿还请你们答应。”
和老夫人忙道:“答应。你说的娘亲都答应。”
和谷则冷静些道:“玉儿有什么事情,说来看看?”
马兴毓到:“我爹爹从小把我抚养大,视为己出。女儿不想因为找到了亲生父母就改名,女儿还想继续叫现在的名字,否则女儿良心难安。”
和老夫人一叠连声道:“好。好。好。俗话说:养恩大于生恩。老身还要亲自到马公墓前,去给马公上香。不是他,我只怕这辈子都再也见不着我玉儿了!”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起来。
和谷也点头道:“有情有义,不愧是我和家的血脉。”
马兴毓也是激动,起身行了一个大礼:“女儿谢谢爹爹和娘亲。”
等和谷一家人平静下来,秦王道:“和相公是参知政事,我是皇子。兴毓一直在我府上住着办事,再加上齐王想娶杉杉这一节,这时相认却是麻烦。了解内情的倒好,不知道怕是以为我早知道。”
和谷是官场老手,又位居参知政事,一点就透,也知道里面的麻烦,问道:“王爷可有章程?”
秦王道:“此事目前万不可泄露出去。我和参知政事大人一起上书,向圣上密奏此事,等圣上拿主意。”
和夫人这时也清醒了些,爱女心切,问道:“老身听王爷叫玉儿闺名,老身冒昧问一声王爷,你们是不是已经私定终身?”
和谷本没留意这些细节,这会听老妻这么一说,也是觉着有些奇怪。大炎民间对男女之防是比较看重的,除了自己人和夫婿,外人是不能直呼闺名的。秦王是皇子,皇家礼制更是森严。
于是,和家几口,除了马兴毓娇羞地低着头,全向秦王看过来。
秦王知道这时含糊不得,既不能辱了兴毓女儿家清白,又不能伤了兴毓的心,因此磊落道:“没有私定终身,只是日久生情,两人互相爱慕,绝没有犯规矩的地方。”
和谷急道:“此事陛下可知?”
秦王点点头,道:“这次从幽州回来,我和兴毓一起与我父皇、母妃同行,都是知道的。”
和谷听了方松了一口气。
和夫人看着一脸幸福的亲生女儿,却是又喜又愁。喜的是秦王英俊潇洒,又有担当,确是女儿的如意郎君;愁的是亲生女儿要嫁入皇家这个龙潭虎穴,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杉杉倒是简单,拍手笑道:“王爷,以后是不是得叫你姐夫?”
马兴毓在旁使劲拧了一把杉杉,小声道:“八字还没一撇,妹妹别胡说。”
和谷也道:“一切自有陛下做主,我等是须谨慎些。”
秦王笑道:“不必如此紧张。既然这事已经到了这当口,我会一并奏明我父皇和母妃,请他们做主定了,免得又生出事端。”
和谷点头道:“此事确实宜快不宜慢,宜早不宜迟。”
秦王起身道:“我这便回去写奏本。兴毓不宜再回王府,就留在和府了。”
和夫人听了,极是满意,道:“这是自然,王爷且回。”
秦王忙告辞回府,与老师徐昌图在书房密商。
秦王道:“自从父皇封我为亲王,一直都在奔忙,我这府里的属吏都是空的,请老师帮忙写个奏本,请父皇恩准老师为王府翊善,胡媛为主薄,孙复和石介为记室,这样大家有了名分,做起事来名正言顺。”
徐昌图点点头:“这个应该。”
秦王又道:“还有一件秘事,我府中的马兴毓马姑娘是和相公的亲生女儿,刚刚认亲,我也在和相公面前承诺娶马姑娘为王妃。”
徐昌图听完秦王的叙说,笑道:“王爷倒是个有气运的,别人求之不到,你却是水到渠成得了。”说完,见秦王有些忧心,开导道:“今日上了奏本,没几日就知道了。如果陛下不放心,必定会免了和相公的参知政事,放个闲职;如果陛下放心,必定会为你们赐婚。”
秦王道:“学生不担心父皇,而是担心皇后。”
徐昌图点头道:“皇后这边确是会有些不痛快。这一段,一边是你万事顺遂,一边是齐王屡屡受挫,难免不从中作梗。我们得想个法子,给齐王些彩头,皇后见了至少会有些想头,不至于立时发难。”
秦王叹道:“我自个都没有差使,如何给大哥儿彩头?”
徐昌图道:“不如把办官学的事荐给他去做?”
秦王摇头道:“父皇这短短半年就打了三场仗,国库里都能跑老鼠了,哪来前大肆兴建官学?我让胡媛在卫州办差,都是我府里补贴,加上大哥儿为了拉拢我,差程燧送来的东西。大哥儿的性子,肯定不愿如此做。”
徐昌图和秦王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便各自坐着默默盘算。
忽然秦王道:“这次和我父皇回京都途中,兴毓提到交子务,我父皇让我去找三司使张利平商议,给个条陈出来。因为兴毓认亲的事,就耽搁下来了。不如现在便去办,后面荐给大哥儿去做。”
徐昌图道:“所荐何职?”
秦王道:“三司副使,兼领交子务。虽然位份不高,却是有事权,有利益。”
徐昌图道:“我瞧齐王也是个急功近利的,这倒使得。”
秦王起身道:“我这便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