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胡老爹拿着真金白银在新钱庄存了十几两,算是一次试水。
焦虑地等待了一月后,他竟拿到了利钱,如此几次之后他就不再顾虑了,直接将老钱庄里的一百两银子存到了这个新的钱庄里。
当时钱庄生意也分两种,一种是属于保管生意,一般是储户将巨额钱款交由钱庄保管,钱庄则交付给储户一张名曰交子的契纸,这种契纸一般是用坚韧的楮纸做的,由钱庄印上自己的标记。
每次兑现一张交子,储户便要支付给钱庄兑现的费用。且储户的钱是保值存在钱庄手里的,不可能有损失。
但是如此一来,钱庄的生意就局限于那些有存钱需求的富户和带钱不便的商贾了。
所以,一些地方的钱庄推出了这种寻常百姓也能享用的服务,即带利钱的储蓄,这边是钱庄的另一种生意。
为了自己保本,钱庄往往会先找到需要一笔大钱的借方,在有了买主和抵押的物件或者地契、房契时,钱庄就开始为这笔钱吸纳资金,一般来说钱庄拿大头,中小储户就拿点小利。
但这两种生意在胡老爹这样的寻常百姓看来有些奇怪,储户明明可以把钱存在钱庄拿利息,怎么还会有人愿意把钱放在钱庄反而给钱庄钱。
但是人们会这样想,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钱庄倒闭的那一天。
新钱庄当时凭借5分的年利一下子吸引了无数的储户,但是很多人没有意识到的一点是,如此多的钱,钱庄该如何消化呢。因为说白了钱庄就好比钱的掮客,只是帮钱找买家罢了。
当钱庄消化不了那些钱款的时候,自然就会遇到兑付出现困难的情况。
当胡老爹和其他储户还在悠哉悠哉地幻想着自己能够鸡生蛋,蛋生鸡的时候,新钱庄的人则有他们的想法。
他们打的如意算盘是,我先凭借高的利钱拿到一笔巨额的钱,随后我看这笔钱能不能找到一个买家。这要是找到了,这钱庄的生意就成了,到时候只要他们追着债主要钱和利钱就好。
但是倘若这笔钱,在一定时间内找不到钱来补,那就只能有2招:
第一招,就是再用5分钱的利钱来吸纳新储户,那么只是拆东墙补西墙,直到为手上这笔钱找到买家,但是如果没找到就一样麻烦,钱也会越用越少,最后利钱吃光本金。
第二招,就是走为上计了,这一招圈钱跑路。
可以说是很多商贾的最后一招,但是对于具有高风险的钱庄来说,这似乎是他们首先考虑应急方案。
很不幸的是,胡老爹正巧遇到了这样的一个钱庄。
胡老爹本来盘算着自己100两存着,到年末就会多出5两银子,补贴家用足够了,那么每年赚下来的钱都能存起来,等到汇聚成第二个100两,他每年就会有10两银子可以给家里人,到时候儿子讨媳妇的钱都可以从利钱里出。
但是就在某一天他依旧和旁边摊主吹着自己的理财之道时,一个大伯来插话说:
“你要小心钱庄老板卷铺盖跑路呀!”
胡老爹拍着胸脯说:“这五分的利钱倒也不是很多,钱庄老板不至于,而且我之前也存过,这个钱庄都兑现了。再说,做钱庄的官人那是见过大钱、大世面的人,也看不上我们那点小钱,犯不着。”
但是胡老爹虽然表面上那么说,但是最近也是心虚得很。
毕竟这100两银子是他卖了诸多名贵药材换来的,他本来就是坐吃山空,要是钱丢了,他的处境就更难了。
如此想着,他反而越发慌张起来,当天就拿着存契来到新的钱庄那里,想着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把这些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但是没想到,当他脚步匆匆地赶到新钱庄的门口时,发现这个钱庄档口是一片狼籍。
钱庄的门早已破了,敞开着往里望去,都是一下残破的木块和家具残骸,像是有人来洗劫了一番。
胡老爹心中一凉,但是还是怀着期待走入了钱庄。
这时候正好旁边有一个在扫地的老叟,见胡老爹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便说:
“诶,你这老头,是来要钱的吧。回去吧,那些丧尽天良的东西早就跑了。”
“跑了!”胡老爹愣了愣,然后反过来问:“你是谁!?”
“俺是官家雇来扫这院子的,你们一窝窝地人过来,我刚打扫干净,你们就又给弄脏了。“
“那这些人到哪里去了呢,这些钱庄的人?”胡老爹心灰起来,脑仁鼓着太阳穴,随着心跳一股一股地涌着血。
“跑了呗,还能去哪里。”老叟只是低头扫地。
“跑去哪里了呢,我这还有100两钱呀!这是整整100两呀!”胡老爹失声叫道。
“还100两呢,刚才还有几个存了都快有1千两了,但是这能有什么办法呢?”老叟停下苕帚,看了一眼胡老爹。
“啊~”胡老爹叫了一声,但是他转而又冲上前去问,“你是看护这里的人,一定知道这些人跑去了哪里,钱庄的伙计呢?这些人肯定不能都跑了吧!”
老叟被胡老爹吓了一条,登时往后退了退,说:“俺只是一个来扫地的,拿着几文的工钱,这地儿是官家的,俺啥也不知道呀!”
“那谁知道呢!?”胡老爹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圈套之中。
胡老三讲到这里,便叹了一口气。
自己老爹自从吃了这次亏之后,到处伸冤,但是官府哪有时间来管这件事情。甚至整个钱庄的生意都并非合官老爷的意思。
更何况,就算事情处理了,官老爷也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自然每次都让人将胡老爹赶了出去,但如此一来,胡老爹的情绪就更强了。
胡老三和母亲见这样不行,就主张搬离了清河县,来到了阳谷县的牡丹镇谋生。
而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能有人提碧云镇,但凡有人提了碧云镇,胡老爹就会呼呼哀哉地头疼起来,后来这个情况愈发严重,连清河县也不能提了。
不过,之后胡家人就老老实实地摆摊卖药,因为胡老爹也不再愿意把钱放进钱庄了,只要是有利钱的钱庄都不行,甚至交由钱庄全责保管,换成交子也是不行。他情愿把自己的钱拿着手里或者藏在家里。
只有胡老三偷偷和母亲瞒着胡老爹将钱放入牢靠的钱庄里,就这样过了几年,胡家又渐渐积累起了财富,甚至远超之前的100两,直到可以购置小房和药铺。
可那失去的100两一直都是胡老爹的心病,直到胡老爹去世的时候,他还一直心心念念那100两。
听到这里,我也叹了一口气,但是转念一想:“所以这和发财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胡老三却摇摇头说:“武大,你是没敢往那处想,这富贵呐,得险中求!”
“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