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还是要掌握实据才好。”成煊望向范轼源:“范叔叔,天色已晚,不如今天晚上留下来,等里面的人都睡了,我和川子再摸进去看看,找点证据出来,你看如何?”
“这样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只是……”范轼源有些犹豫。
川子见状忙道:“东家不必担忧,小人一定会保护好小伯爷,不让他出半点岔子的。”
范轼源认真道:“你们二人都要平安回来,在这帮海寇身上搭上性命可不值当。”
四人挨到四更,见宅子里灯火全无,一片漆黑,成煊和川子才悄然沿着白天走过的路径,又往里面摸去。
郊外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幸亏二人白天走过,熟练地绕过了设在外面的重重机关,翻身上墙,入了内院。
院内无人值守,想来是白日里巡逻太累,又觉得这是在西郊外,不会有人星夜前来,便放松了警戒,却恰好给了成煊和川子一个机会。
成煊想起白天是在左廊下的厢房内听到的对话,于是便和川子兵分两路,一人往左,一人向右。
他悄然走到左厢房外,趴在门上听了一听,只听见里面并没有呼吸声。
看来这只是间办事、待客用的房间。
他找到屋门,轻轻一推,立即闪身入内,从后面将门紧紧关上。他环顾了一周,只见屋内设着一张半旧不新的桌几,旁边随意摆放着几张矮凳。
顾不得细看,他走到桌几旁翻找了起来,找了片刻却没有发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这帮海寇倒也是谨慎得很,他想。
转身后,他望见桌几后面的书柜,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想起白天在屋外时两个房间窗子间的距离,突然发现这个房间的长度应该不是只有这么短。
这书柜后面必有暗房!
他立时上前检查起书柜来。
上面摆放的书都没有问题,几个瓷器摆件也稀松平常,只是这玉雕……
他盯着这尊栩栩如生的玉雕锦鲤,感觉那鱼的尾巴似乎指着一个方向。顺着鱼尾望过去,桌几对面,也就是房间的另一侧有一扇落地黄木大坐屏。
原来不在书柜后面,还是在这架坐屏后面!
他快步来到坐屏前,定睛一看,就发现上面有一处不自然突出的木块。伸手一按,坐屏后面的墙壁缓缓向左右推开,露出一间暗室来。
成煊从袖中取出一只火折子吹亮,进入暗室内仔细查看起来。
里面一左一右摆着两架直通入顶的架子,每一排都放了好些卷宗。他翻开最近的一部,发现里面画了一幅江左沿海的地形图,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卫所和烽堠所在。
海寇不是只打家劫舍吗?为何会对大晔的海防有如此详尽的了解和记录?
难道沿海烧杀抢掠只是他们用来掩盖真实目的的手段?
他来不及细想,将那部图册揣进怀中,再往另一边看去,发现上面零散地放着一些信件,不过束封上都没有姓名。
他随手拿了几封,依旧放进怀中,正准备退出暗房,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开门入内的声音。
心中一惊,他连忙吹灭火折子,躲在暗房的一处墙壁旁。
房间内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
成煊屏气听着那人似有似无的脚步声。
突然,那人轻声开口唤道:“小伯爷,你还在吗?”
原来是川子!
成煊这才舒了一口气,从暗房内转出来,悄声道:“我在这!”
川子点了点头,从布包中取出一把火铳给他看了一眼,仍旧放回包中。成煊把暗门关好,和川子一同仍旧从原路退出宅院,顺利回到林中。
见两人归来,范轼源和钟开仪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们不敢在此地多留,趁着夜色还在,立即出发回到白天藏马的密林里,等着天亮后西城门的开启。
成煊将自己在暗房里找到的图册和信件拿出来给众人一一看过,道:“这几封信上都没有写姓名,又藏在暗室中,想来十分要紧,眼下还有些时间,不如拆开来看看。”
钟开仪帮着打开一封,只见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却是一个也不认识。
他将信递给范轼源:“看着像是彭旭的文字。”
范轼源接过来对着火折子仔细辨认了片刻:“确实是彭旭文字,我也只认得零星几个字,读不出上面写了些什么,还是要带回去找懂这个文字的人看过,才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他们又拆开一封信,这回倒是大晔的文字了,只是没有上款,也没有下款。
钟开仪读了读,对另外三人道:“原来是一封家信,这帮海寇做着杀人越货的买卖,不知道坏了多少家庭的和美,对自己家倒是上心的很。”
他摇了摇头,拆开最后一封信一看,依旧没有上下款,但一读这信的内容,却让他大吃一惊。
“这封是写给魏诚的!”他忙把信递给范轼源,继续说道:“信里面在问中贵人何时可以将银两和武器送过来,说是等送过来了再放人。
魏诚竟然真的敢做通敌的事,那些火铳想来也是他拨给海寇的。只是里面说的放人,不知道是要放何人?眼下中朝也并无什么人质捏在海寇手里啊?”
范轼源匆匆读完,心中也是震惊不已,定了定神道:“这确是难说,说不定是魏诚有什么人作为把柄被这帮海寇拿住了。
不过话说回来,魏诚也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做这种养寇自重的蠢事!如今他们把据点都开到江左地界,人都在这边安下家来了,竟然为了一己私欲,不早早荡平海寇!”
他愤怒得差点将手中的信捏作一团。
成煊连忙拿过来一读,立时也是大惊失色:“若不是我们摸到这边来,都还不知道魏诚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看来熊奉咸的案子背后牵扯的事情实在太多。你们说,屈平到底知不知道魏诚有此异心?”
钟开仪皱了皱眉头,叹道:“事到如今,我对他也是捉摸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