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后,
要去山下购置一批年货。
而这份具体的清单还没统计清楚,杜平川首先就要考虑变卖点什么东西,才有五铢钱去买。
最近苦泉产出不少细盐,质量挺不错,但这种紧俏的物质乃是官府凭票据专卖,一旦发现有人走私,那明晃晃的大刀片子可真会砍人。
不过,梨儿关还有两块药田,绿花茶藨子与高山红景天,向来都不愁销路。
此外关卫还在狩猎,期间囤有不少毛皮,这些东西倒也够花销了。
然而钱财的问题解决了,就剩还有郭伯的那个晋升一层天的要求有点棘手:
昨天刚是十六月圆夜,距离立春还有六天,要在这段时间踏入内境四层天,可得下一番苦功了。
思及于此,杜平川收敛心神,转手换下被汲取一空的灵石,然后再将质量最好的那块珣玉放在手心。
本来这块宝贝疙瘩要留给才出关的郭伯,但他老人家刚踏进内境八层天,表示自身修炼而积攒魂力的速度,远比吸收灵石要快,所以摆手就表示不用了。
呵,好心留给你,
结果你还嫌弃——
杜平川端坐在梨树之下,缕缕灵气就慢条斯理涌入其眉心,转眼便化成魂力,最终沉积在丹田之内。
梨花招展,晨雾渐歇,晒坝之上的青石板凝出一层薄薄的冰晶,而噼里啪啦的脚步则将其踩得稀碎,印出两三行大脚印。
五名亲卫正处在百日炼体的阶段,打熬筋骨,磨炼气力的基础训练,那自是不可或缺。
他们稍稍活络四肢之后,便开始折腾百余斤的石锁,从晒坝这头提过来,然后再换人一口气又搬回去。
十几趟下来,周长千余步的晒坝愣是被他们洒满汗水,一片热火朝天。
可能是石锁翻动的声音实在扰人清梦,大角鹿不知何时翻出牲口棚,正哒哒的迈步而来。
这家伙得益于九伯的悉心照料,刚入冬就囤有一身肥膘,两根大角宛如光溜溜的树杈,又黑又粗。
吸收完珣玉之内的灵气,杜平川感觉全身经络为之畅然一通,百川竞流之下,隐隐已有半只脚踏入内境四天层天。
而他稍一睁眼,就看见大角鹿后臀之上那标志的白桃心,一团毛茸茸小尾巴正夹得死紧。
“想吃青梨?”
杜平川纵步摘下一枚青梨,掰成两半之后,他伸手刚想喂给它,却见其一低头就亮出两簇大角。
“卧槽,要拱我了!”
杨荣标身形快如闪电,杜平川都有本事与他过几招,那这慢腾腾的一顶,当然就很快被他按倒在地。
大角鹿喷着响鼻就想站起来,但它根本抵不过杜平川的蛮力,一时呜咽声起,它四条腿也跟着刨动不已。
“山鹿极通人性,而你如此对它,那它以后肯定还要拱你。”青耿飘然而至,她头上晶莹的露珠,表明她又是一宿没睡。
杜平川一听,索性用力就按住大角鹿的脖颈,反正双手正冷,干脆就暖在它前腿的腋窝。
然后他呶嘴指向晒坝之上的关卫:“你不担心他们怀疑你的存在了?”
“我前后出现过两回,次次都救下你的小命,大家应该早就猜到我即是青如意了。”青耿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昨夜凭白无故收获了一批念力,她便又正色道:“教人识字是不是也能产生念力?”
文字符号是信息的载体。
而特定的文字符号,当然能传达特定的信息,昨天自己为众人普及梨儿关与其名字,间接也就为众人构建起共同的身份认同。
除开汉家子弟这个大身份,梨儿关子弟也逐渐深入人心,那这个构建共同体的过程与造神无异,可不就会产生念力吗?
杜平川点头,
然后他就接过话荏: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你要是愿意,不妨在城隍庙领一份差事,教小孩子识字吧。”
“好啊!但我若是没教好,你可别怪罪。”青耿蹲下掰开杜平川的冰手,继而将大角鹿扶起来,显然她与这家伙熟知已久。
小孩儿闲着也是闲着,成天乱跑还容易让家长操心,不如让青耿好生管教,顺便也背诵一些通用读本,再学点文化知识。
杜平川前世的语文课代表很漂亮,所以他跟着也喝过不少墨水,稍稍用心编写一些基础识字教材,对他而言还真是信手拈来。
军事,我为燧长;祭祀,我为祭司;梨儿关平时的内政,我则是执事。
看着青耿带上大角鹿远去背影,杜平川深知在文化这最后一块领域之上,他已补上短板。那除开郭伯,梨儿关差不多就全在自己掌握之中了。
而郭伯最近沉浸于木工坊,
倒也无暇管理梨儿关。
但杜平川感觉自己心底那份算计有些不齿,他便一口咬掉青梨,然后转手就将果核抛在身后。
此时天色已是大亮,转眼已到食时,新炊渐起之余,陆续就有厨妇往来挑水。
摘菜的、淘麦的、冼碗的,她们忙得脚不沾地,几个大老爷们儿倒是早早的就坐在桌前,等着后厨开饭。
昨天经过学堂讲课,众人对杜平川的印象稍有改观,逐渐从一介武力过人的修士,转变为识文断字的先生。
其实说起来,
先生这个称呼囊括得很广泛。
而普通老百姓接触最多的则是老师、医生,因为这两种职业自带文化光环,所以就算是女老师、女医生,也都会被尊称为先生。
至于那些本领更纯熟,品行更德高望重,老百姓便会拿出【夫子】这一更加尊崇的称呼。
当然,后世那些遍地都是的先生,则是普遍戴高帽之下,语义扩大的结果。
随便喝了两碗麦粥,
杜平川就叫住那些小孩子: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好好上学了,每旬放你们两天休沐,好不好?”
“可是……我们要帮忙放羊,牲口棚还有三只山鹿呢!”回话的乃是昨夜最先猜出谜底的小家伙,他是绾娘的孩子,名叫哈拉。
而他之所以有这么古怪的名字,乃是因其父亲与犬戎走得很近,其仰慕之下,就闹出这一番笑话。
毕竟再有人再对南高丽心驰神往,也不会将自己的孩子……取名为思密达吧?
同理,哈拉其实就是犬戎说话加在末尾的语气词,这与汉家情感丰富的卧槽差不多。
而杜平川知道一点犬戎的蛮尔语,所以当初在为这小家伙登记造册之时,就顺手为他改名了。
“牧安,读书识字可比几只牲畜重要多了,而且那些事,你完全能在散学之后去做。”杜平川见牧安点头,便抱起他又在耳边神秘道:
“教书的先生,我保证你很喜欢~”
“真的嘛?”
“嗯。”
因为牧安他父亲的原因,他没少在一群小孩儿之中挨白眼。而杜平川又不好以执事的身份出面调节,只好与牧安表现得亲近一点,让那些孩子少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