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生所言不虚。
这处林地的土壤,确实不错。
杜平川才挖四五锹,就发现其土质酥软,至少不像梨儿关深处的那片荒滩有很多碎石子。
日影渐长,杜平川才挖了半个时辰,就在身下留出一道深约三尺的大坑。
这足够装满十几个背篼了。
而这时问题来了,这么多的坬壤,要怎么运回梨儿关?
要是一趟接一趟来回折腾,
那不得把人累死!
杜平川拄着锹,目视郭伯,生怕他要自己将这些全部背回去。
这小眼神看得郭伯有些发笑,他单手一翻,就露出左手大拇指上的小金属环,正是一只扳指:
“别苦着脸了,你那小身板还是留着冲击锻体吧。这次搬运还是用弥戒,无非让我再积攒半天魂力而已。”
被识破心思的杜平川有些尴尬,他悻悻跳出大坑,看着郭伯到底将如何收纳这些坬壤。
只见郭伯以拇指为圆心,其余四指作延伸,神念一动,成堆的坬壤就宛如潮水般,尽数涌入了他掌中的虎口。
这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杜平川目呆口咂,他眯眼细瞧那枚弥戒,发现上面有一道明显的花纹。
这应该就是空间法宝的关键——
夔龙纹。
“郭伯!你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早点说?前天背小头领下山,差点累死我!”
“你也没问啊。”
“呃……”
郭伯见杜平川怒及一时,笑意更盛:“弥戒只能装死物,对魂力修为也有要求。你呀,潜力还很大,等到合适的机会我再与你细说弥戒的妙处。”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说的,就是郭伯这种人。
他不仅战力非凡,而且学识渊博,开山种田都是小意思,身上不知藏着多少宝贝才是重点。
闲聊打趣才过,
杜平川就挎着空背篼往梨儿关走。
可能是刚劳作完,郭伯的心情显得格外舒畅。他一路神识大开,遇见什么花草树木都会指给杜平川看,顺便还普及这些玩意吃下去有什么神奇的反应。
“井栏边,又名凤尾草,其叶入药主治肠痢。牛羊尤爱食之,其肉更是鲜美有条理,梨儿关一旦饲养牲畜,首选此物填马槽。”
郭伯说完,又从路边扯起一串黄花,随后递给杜平川:“这叫过路黄,你今天的运动量不小,可以留着晚上泡澡——疏通经络。”
“多谢郭伯。”
杜平川心中一暧,对他贸然让自己翻看竹简,差点变成白痴的事也不怎么计较了。倒是觉得这老头的部下死伤殆尽,就剩自己与他相依为命,当真是孤苦伶仃。
然而郭伯可不知杜平川所想,他神识一扫,又在竹林有新的发现:
“想不想吃肉?”
“当然想!”
杜平川听完郭伯耳语之后,拿着木锹就冲进竹林,他像是野猪闯入菜园一般,对着竹竿又拍又撞。
惊惧之下,竹林突然呜咉一声,麻漆漆地就腾空飞起十几只斑鸠,吓得久久不敢落枝。
而郭伯眼疾手快,随便摸起几粒石子,屈指一弹,那些斑鸠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啪的就砸进了茫茫竹林。
“卧槽,就以郭伯这身手,要不是梨儿关缺盐,鹿吴山都是他的粮仓,还怕熬不过这个冬天?”杜平川一边捡着斑鸠,一边暗忖:
“还有,山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郭伯能降住他吗?”
将七八个斑鸠用草根系好,串成一溜提在手上,杜平川刚走几步,就看见郭伯站在一簇竹根的旁边,闭眼好像在感受什么东西。
“北斗北,冬笋冬。寒天冻地之际,最好用神识感悟其中生机,你什么时候不用双眼去瞧竹根脉络,就能找到冬笋的藏处。那你呀,也就初窥内境玄天的门道了。”
郭伯现在说的这番话,
杜平川还没当回事。
而等他威名显赫之时,无数仰慕者问起他该如何锤炼神识,他嘴上虽会说些套话,但他心里,却忍不住回想起汉狩五十八年冬的这片竹林。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而杜平川现在想的无非就是:挖出冬笋!炖斑鸠!吃掉!
郭伯的神识也真是准,不管冬笋藏得多深,他都能指挥杜平川将其挖出来。
有时他都不禁好奇,若是郭伯的师尊知道他如此使用神识,师尊会不会气得把胡子揪下来?
时过正午,
杜平川背着满篼的冬笋,这还不算他失手挖烂的那部分,足足就有两钧多重,他一路提着斑鸠就回到梨儿关。
郭伯扫眼看了看寨门口的陈设,发现与走时别无二致,他便放心大胆地去往药堂,走前只交待杜平川好生处理从山上带回来的物资。
冬笋的保持期很长,
放在通风处也能保证四五天不变味。
但杜平川觉得以后取食还要焯水,实在麻烦。于是他挑出一小部分现做,剩下的干脆就连泥带壳将其全部塞进篝火里。
斑鸠肉小,开水烫毛之后,更只有五两左右。不过好在数量够多,七八个斑鸠也有将近半盆肉,这怎么也够两人吃一顿午饭了。
杜平川将头发扎好绑在后脑勺,歪着烂陶盆,一锅就将斑鸠全炖了。等到水沸之时,他才将冬笋切块放进去,然后又从粮囤找到两三颗独头蒜,勉强算是调味品。
曰狗的犬戎!
铁锅算是金属你抢走也就够了,茶杯你带走干啥?祭奠你姐,当香炉?
杜平川刚才用绿花茶藨子的小果,泡了一壶热茶,结果却找不到用以盛茶的小杯,于是他张口就骂着被郭伯放下山的小头领。
人也骂了,气也出了,
但茶也还是要喝。
于是杜平川踏出厨房之前,只好随便拿了两只土巴碗,顺手还把粟米面团贴在锅边,等着一会儿回来当作主食。
药堂紧临晒坝,就在梨祖的旁边,而郭伯就在这里摆弄那些坬壤,绿花茶藨子与其他草药植株,自然也生长在这边的药田。
然而杜平川在茂圃里转了两三圈,也不见郭伯的踪影,倒是角落里堆着一洼烂泥。其湿漉漉的足迹,却明显表示郭伯在此活动过。
杜平川喊了一声,遂听到药堂有响应,他满头问号的钻进去,正要问郭伯为啥要将坬壤调稀搬入室内。
结果他一踏门,
就看见药柜正摆着一颗人头,
正是郭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