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安沉默着收起瓷瓶,而后随手捡起一把刀,在空中左右比划。
林雨见状动了动眸子,急忙上前阻止,“你不会真的要杀了他们吧?”
刚才所问那句不过是玩笑罢了!
周易安眸子微转,上下打量一番林雨,又看了看地上四名衙役,旋即在林雨愣然目光下把刀塞进她的素手中,一脸认真道:“林兄不是说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吗?”
“这首先你得学会杀人,今天就拿这四个贪财渎职、鱼肉百姓的恶差来练练手吧!”
“我……”林雨下意识的松开刀柄,向后微退,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杀人!”
她虽佩剑,手上却是未沾人血!
周易安目望大刀坠地,略一挑眉,毫不客气的言道:“所以说江湖不适合你,还是赶快回家去。”
又说我不适合江湖!
林雨不乐意了,小嘴微撅,“你怎知我不适合闯荡江湖了!”
周易安右手负后,左手指着地上四人,淡淡的说道:“他们横行乡……”
周易安话未说完,方易廷的声音响起,“好了,周小子你少说两句,尽快把他们处理了,免得脏了我这地方。”
接下来又对林雨道:“林小子,周小子是不会杀他们,你放心好了!”
周易安也未出口反驳,笑了笑,他不是嗜杀之人,亦不喜杀人。
林雨奇怪的看了看周易安,不杀他们为何与我说了一堆话,什么意思嘛,还老想让她回家去。
方易廷说完两句话后又是沉沉入睡,没了后话。
周易安没在同林雨讲什么,他转身弯腰探手,放于黑汉子衙役左脚腕上,手上发力,一声脆响,昏死的黑汉子吃痛轻呻,未醒,左脚之后便是右脚。
余下三人也是如法炮制。
林雨只见周易安手在四人腿上摸了一二,不闻声响,眸中闪现惑色,问:“周兄在干嘛呢?”
周易安直身,拍了拍手上本不存在尘灰,风轻云淡的转身,道:“给他们个教训,我捏断了他们的踝骨,没有七八个月脚不能沾地,看他们如何为祸乡里!”
林雨对地上四人没有同情之心,只觉罪有应得。
“接下来呢?”林雨问。
周易安笑道:“把他们抬上马背,拉至村口,鞭马让其自行疾驰,跑到哪儿便算哪儿吧!”
显然,周易安是个有经验的‘老人’了!
“接下来便是林兄的工作了!”
“什么?”林雨一愣,低头看了看手中钱袋,突然明白了手上工钱为何意。
当林雨再抬头之时,周易安已是不见人影。
“哼!”林雨气恼的跺跺脚后,还是按周易安所说照做了。
……
黑风村往东不过百米,便有座山,名为琅山。
周易安走在琅山小道之上,两侧青草青鲜,远处无名野树溢满春色,林间鸟雀啼鸣不止。
突然,自西边云际飞来一黑点,越是临近,渐显青色。
走着的周易安若有所觉,停了下来,抬眸看去,神色微变。
来物是一只青色不知名鸟类,青羽褐爪黄喙,绿豆仁大小的鸟眸中透着灵动。
周易安冲着来鸟伸出手臂,青鸟便是径直落下,垂于周易安的手臂之上。
周易安笑笑以指肚刮刮青鸟鸟额,而后取上鸟爪之上的短短信筒,手臂一抖,青鸟应之而起,从哪儿而来,飞向哪儿去。
周易安看着青鸟化为黑点,一点点消失,方才拧开信筒,只见一纸之长的白纸之上写了五个行书小字:三月十五,归!
“三月十五!”周易安将信塞回信筒,目眺远方,露出思索之色。
今日三月十三!
良久周易安回神,继续往山上而去。
琅山山顶,山势高陡,每至冬时,大雪积压嶙峋山石裂缝,不化。
至春时,气温回暖,积雪始化,聚于一汪,自山巅淌下,于山巅、山腰中间地带形成一条小型瀑布,再于瀑下河潭顺着山势流下,化作溪流,初春生而晚春止。
至其名委,周易安不知,因其发于琅山,他称其瀑为琅瀑,其潭为琅潭,其溪为琅溪,其水为琅水。
琅水不知为琅山繁春作了多少贡献。
琅瀑只是一小瀑布,瀑长不过近三十米,所以其声不是轰天动地,人言可闻。
琅瀑之上,琅潭之上,受琅水滋润,此处青草倒比百米开外的长势喜人,青翠。
“南宫师父!”周易安行到此处,走近,向着面对琅潭,静听瀑水之声的南宫奕行礼。
“易安,来了!”南宫奕不动,淡淡道。
“村子里来了四名官差,所以耽搁了些时日。”
每日辰时,周易安便会与南宫奕一起到此学习箭术,偶尔小天也会跟着来,在附近蹿闹。
周易安看着南宫奕的背影,感觉与以往不同,细细感受之下,立即变了脸色,情绪剧烈波动,颤声道:“南宫师父,你……”
南宫奕感觉到周易安之变化,转过身去,阳光之下,面容竟是在一夜之间仿佛变老了三五岁,皱纹增生。
周易安甚至隐约感受到了腐朽之色。
周易安心思聪达,联想手刀砍晕那四名衙役场景,他心中已然猜出七八,眼眸立即变红,身子微颤,露出愧疚之色,心中五味杂陈,低沉道:“南宫师父,是因为我的寒疾吗?”
“来,坐!”南宫奕微微一笑,缓慢的坐于草地上,并让周易安坐下。
周易安垂头乖乖坐下,双手搭于双膝,用力压着,内心极不平静。
“易安,你天赋异禀,又勤勉有加,我之箭术你已悉数学到,今日我们就不练箭了,就这样席地而坐,好好的说说话!”
南宫奕笑呵呵的说道。
周易安黯然神伤的点点头。
南宫奕自顾自的说起,“我这一生,手上沾满鲜血,老来来到这偏僻小村,只想好好的养大小天,图个清静,了却余生,不曾想却是遇上了你,也不至我一身箭术埋了黄土,有了衣钵!”
“算命先生说我是个命薄之人,活不过二十岁,可我不仅活过了二十,还练了一身箭术本领,名满江湖,老来得了一孙儿,一徒弟,已是人生无憾了!”
“易安,你心中无须愧责,我已老迈,一身内力要之何用,不如助你压制寒疾,也算物尽其用了!”
周易安眼角两行清泪夺眶滑下,打湿衣褴,虽只有两年师徒情分,但二人之间感情却不输几十年的莫逆交情。
“易安,我知你心性良善,肩上负着血海深仇,但也莫要违背了自己的初心,迷失在仇恨的深渊中。”
南宫奕顿了顿,“方老哥说了,他已经找到了根除你体内寒疾的方法,你本就是求医,寒疾好后,就要离开这里了吧!”
周易安额头低垂,默不作声,对他来说,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应。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只希望你能达到自己心中所求……”
“哎!”南宫奕轻叹一声,摇摇头,“说的已经够多了,便不多说了,师父只望你今后安平!”
呜~
情至深处无以抑!
周易安轻声抽噎起来。
“孩子,别哭!”南宫奕洒脱的笑笑。
“去将瀑洞后那石桌上架着的弓给老夫取来!”南宫奕起身。
周易安起身,失神落魄的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