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别……别走……别走!”
“别离……离开我!”
床榻之上赤身裸体的周易安眼皮颤了颤,突然间悲切的叫喊,大手乱抓,一下子抓住床边脸上还是惊讶的林雨的手腕,方才静了下来,紧锁的眉头舒缓。
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周易安眼角有着晶莹泪水渗出,顺着眼角滑下。
“啊!”措不及防的林雨被拉的身子一晃,轻叫一声,脸上浮现慌色,忙是垂眸看去,目光触入周易安的裸体,连忙抬起另一只手遮住双眸,心中小鹿乱撞。
一旁的方易廷抚了抚颚下一指之长的银白胡须,而后探手在银盒中捏出一枚细长银针,放在眼前看了看。
林雨的手腕被周易安有力的大手抓着,有些疼,她玉唇微抿,眉头轻皱,捂眼轻轻拽了拽,未果,问一旁的方易廷:“老伯,他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周小子处于深度昏迷之中,隐埋内心深处的往事浮出,才会有这样的反应!”方易廷淡淡的说道。
说完后捏针俯身下去,双眸微眯,轻轻旋转用力,将针缓缓扎入周易安眉心印堂穴,针入三分,收指。
周易安身有所感,嘴眸微动。
方易廷这一针下去,立见效果,周易安抓着林雨的手臂无力的垂下。
“嗯?”林雨只觉手腕轻,捂眼之手开缝,透过些许缝隙看下,紧接着瞪大了一双秋水眸子,心神被周易安胸膛上十几道纵横交错,如蜈蚣般的狰狞伤疤吸引,内心震惊。
这么多的伤疤……
在周易安印堂穴扎下一针后,方易廷又在太阴、太阳、檀中、玄墟四处处大穴连施四针,针入穴位长度却是各有差异。
五针之下,周易安面上白霜散去,惨败脸色缓和半分。
“方爷爷,爷爷来了!”这时,小天跑进屋内。
林雨回过神来,扭头看去只见小天身后跟着一位穿着黑色布衣的五十多岁的男人,面容沧桑,身形高大,脑后头发黑中夹白,白中有黑,只是双眼已瞎。
这瞎子名为南宫奕,只见其步履轻盈,没有小天领着却是轻松绕开桌椅木凳,走到床边。
林雨往边侧挪了挪,重新虚捂双眸。
“易安哥哥的手怎么这么冷啊,他不会有事儿吧?”小天蹲在床边,握着周易安的手,一脸担忧。
方易廷罕见露出微笑,探手摸了摸小天的小脸袋,温声道:“你的易安哥哥没事儿!”
小天这才心安。
“方老哥,易安怎么了?”南宫奕感受着床榻上周易安的微弱气息,微微蹙眉,询问方易廷。
“寒疾复发了,我已施针压制一二,暂时无碍!”方易廷抚须道。
“大哥哥,你怎么捂着眼啊?”小天拉了拉林雨衣袖,仰头问道。
“啊……没什么!”林雨吞吐一句,只得放下手来。
“这位是……”南宫奕进屋起便是心系周易安,林雨方才开口,才是觉察到了林雨这个陌生人的存在。
“我叫林雨,周兄的朋友。”林雨轻声开口。
“爷爷,就是这个大哥哥把易安哥哥背回来的!”小天脆生生的说道。
“噢,老夫代易安多谢小兄弟了!”一听是林雨背着周易安回来的,南宫奕脸上微露感激之色,冲着林雨谢道。
“您客气了!”林雨轻笑着摆摆手。
方易廷瞥了几眼林雨身上沾有泥污白衣,和脚上污鞋,此时林雨眸子透着一丝疲色,他目光柔和几分,对着小天道:“小天,方爷爷和爷爷要给你易安哥哥治病,你先带这位姑……大哥哥去你易安哥哥的茅屋里休息。”
“给他寻一套合身衣服,一双干净的鞋子。”
“另外在药匣里找个药包,烧桶热水,让这位大哥哥泡个药浴,免得明日腰酸背痛,下不了床。”
“好!”小天起身懂事儿的点点头,拉着林雨的衣袖,往外走,“大哥哥,走吧!”
“谢谢!”林雨现在腰背疼痛,小腿酸痛,她含笑着向方易廷道谢,转身走时不忘扫了几眼床榻上的周易安,眸光闪烁。
当小天领着林雨出了屋子,南宫奕沉声问道:“不过是去杀一个废物侯爷,易安的寒疾怎么又复发了?”
方易廷蹙眉看着床榻上周易安,摇摇头,“这就不知了,只能等周小子醒了才能知道。”
“哎,这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啊……”突然,床榻上的周易安痛苦呻吟起来,双手攥起,眉头紧皱成‘川’字,身子颤抖,脸颊上又生出白霜,就连几处穴位上的银针都攀上淡淡白霜,冒着寒气。
“方老哥,怎么回事儿?”南宫奕紧张的一双大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方易廷皱眉不语,伸手拔下印堂穴的银针,眯眼细看一番,旋即坐于床榻边沿,探指搭在周易安的手腕上,眼眸微动。
半晌,方才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凝重道:“周小子体内的寒气彻底爆发了,比以往更猛烈情况很遭糕!”
“什么,你不是施过针了吗?”南宫奕急声道。
“现在单靠我施针已经压制不了周小子体内寒气了!”方易廷沉声道。
“什么?”南宫奕大惊,方易廷可是医道圣手啊,他都这样说了那……
“本来我已有彻底根除周小子体内寒气的方法,但此刻周小子体内的寒气……”
“难道你也没办法?”南宫奕打断方易廷。
“也不是没有办法。”方易廷起身,看着南宫奕道。
“什么办法?”南宫奕脸色一喜,忙追问。
方易廷盯着南宫奕的盲眼,沉声道:“将你半生苦修内力渡给周小子,我再施针,以九星封穴扎针之术,强行将周小子体内寒气封于周身各处穴道。”
“好,就按你说的来!”南宫奕毫不犹豫的点头,一脸决绝。
“你可想清楚了,一旦这样做了你几十年苦修便化为乌有了!”方易廷道。
“哈哈哈,若能救易安,老夫这一身内力又算什么!”南宫奕洒脱大笑。
方易廷动容,欣慰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方老哥,你说吧,怎么做?”南宫奕道。
“把他扶起来,你只管渡他内力,接下来就全交给我。”
“好。”
南宫奕坐于床沿,将周易安扶起,闭眸,单掌附于周易安背上,不大一会儿,额上便是生出细密汗迹,心神耗费。
方易廷同在开始施针,手起针落,眼疾手快,一根根银针以特定的轨迹深浅不一的扎在周易安脸颊、脖颈、胸脯……各处穴位。
随着这个过程的进行,方易廷的额上汗珠密布,心神耗费不小。
床榻上的周易安情况一点点好了起来,惨白脸上换上几分血色,方才痛苦脸颊变得祥和,白霜敛去,呼吸一点点平稳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周易安身上扎满了针,方易廷大大的吐出一口浊气,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汗珠,疲惫道:“好了!”
满额汗珠的南宫奕缓缓收手,将周易安小心翼翼的放倒,站起之时却是身子打晃,险些摔倒。
方易廷连忙去扶,担心询问:“瞎子,没事儿吧!”
南宫奕一手扶床拦,一手抓方易廷手臂,笑了笑,弱声说道:“不行了,老了!”
方易廷低头看着床榻上气血恢复的周易安,笑道:“明日周小子醒了知道瞎子你为了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定要愧疚好久!”
“呵呵!”南宫奕呵呵一笑,“这也是我毫不犹豫的选择救他的原因了!”
“在江湖这滩浑水中淌了这么久,没想到在快死的时候遇上了易安这么个好徒弟,即便老夫死了,老夫这一身箭术也不会埋于黄土,小天也有依靠,值了!”
方易廷皱眉将手指搭在南宫奕手腕上,旋即愕然道:“你的身子……”
“呵呵!”南宫奕只是洒然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