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日。
箫余笙醒了,入鼻就是满屋子的药香。
古时的中医不似现在的西医院所里充斥着刺鼻苏打水的味道,反而是那般透过纱窗的阳光撒在药材上,蒸溢出的清醇药香。
借力坐起来,尝试着抬了抬缠满古时纱布的右臂,就听见一声清脆且夹杂着欣喜的叫声,
“你醒啦。”
箫余笙侧了侧头,看到一位扎着“丸子头”的少女正咧着嘴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双眸子满是笑意。
“嗯。”
“你还是我第一个病人呢。”
“嗯。”
“你生得好漂亮,怎么会受这般严重的伤。”
箫余笙沉默了一会,回想先前的事。
“哦,对不起。”少女以手遮住嘴巴,目光向房顶瞥去。
箫余笙也没在乎少女的脑补,开口打断沉默。
“名字。”
那少女惊讶的眨了眨美眸,朱唇轻启,
“端木,你可以叫我端木姑娘。”
箫余笙低垂眸子瞥了眼端木姑娘腰上挂着的牌子,上面应该是用刻刀纂刻的“端木熙”三个字,歪歪扭扭,不甚好看。
又过了许久,箫余笙再次打破了沉默。
“几时了。”
“戌时了,外面的晚霞很美。”端木熙也不知晓此刻为啥突然补了这么一句,或许只是想让眼前老是板着脸的姑娘开心一下。
“嗯。”
外面传进来匆匆的脚步声。
“笙儿。”王剪浑厚的嗓音混着脚步声从门前透进来。
“师父。”箫余笙抬头看着仅是过了几天就多了几缕白发的王翦,问道:“战局怎样了?”
王翦愣了愣,似是没想到箫余笙竟会先提及此事。
王翦瞥了眼旁边立着的端木熙,端木熙嘟了嘟嘴,收拾起药箱,打算退出屋子。
“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箫余笙撑着站起来。
他本就伤的不算太重,身上的刀伤都没伤了筋骨,但失血与脱力还是让他如此般憔悴。
战场上就是这样,个人武力突出的人,大都是失血休克或脱力而竭。
王翦打算搀扶箫余笙,箫余笙摇了摇头,披上袍子就踱着步子走了出去。
端木熙看着那女子的背影,觉得她好像背负上了一个女子不该背负的东西,以至于披着袍子都能看透背部狰狞的伤。
踩在熙熙攘攘冒着些绿意的土上,秋日的寒潭偶尔也会发出潺潺的清冽。
“叮咚。”
在水面上点了几下的石子沉入水底。
王翦看着有些孩子行为的箫余笙微微含着笑意开口道:“我倒是有些办法。”
“叮咚。”
箫余笙依旧捡了几颗石子丢入水中,等着王翦的下文。
“离间李牧同赵王,自古功高盖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何况是称得上军神的李牧呢。”伴着一声轻叹。
领军的人或许都这样,惺惺相惜吧。
“怎么做?”
“赵王生性多疑,我们只需派人同李牧议和,再收买赵王近臣,挑拨李牧同赵王的关系,如此,便可成大半。”
箫余笙闻言木讷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又终是道,“好。”说完又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
那姑娘说的倒也没错。
赵国。
“李将军好计策。”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将士大笑着喊道。
“是呀,这次将军的计策可是狠狠地挫了秦军的锐气。”旁边满是儒雅的谋士也抑不住的浅笑。
“依俺看呀,这秦军怕是痛到软子里去了。”一个壮汉接过话头嘿嘿笑骂道。
“嗯。”李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虽是如此,可秦军犹有一战之力,怕是依旧不会撤军。”
“还怕了他们不成。”先前那长着络腮胡的将士瞪着眼咋呼道。
李牧与那儒雅谋士相视一叹,赵国怕是耗不起太久了。
打仗打的是银子,是粮草,是国力。
新王迁上位后扶不起孱弱的赵国。
赵国邯郸。
“王,李将军又打了一场漂亮的胜战。”一个谄媚的声音嘀咕道。
“嗯,朕知道。”看着来人,赵王挥了挥手,禀退了正给他揉着肩头的侍女。
“相国有何事想奏?”
“大王,这李牧的在军中的威望可又高了,这兵权…”郭开小心翼翼地说道。
“怎么,连你也想看朕的笑话?”赵王满脸戏谑。
“臣不敢,只是想为王担忧。”郭开扣首,没敢轻拭额头上的冷汗。
“朕有分寸,你且退下吧。”那人退下,殿内只传来一声冷笑。
几日后。
“笙儿,这次你秘密潜入邯郸,去找郭开,奉上厚礼,请他在赵王面前挑拨一番李牧同赵王的关系即可。”
“嗯,只是郭开这人可信吗?。”
“这位可是个聪明人。”
“嗯。”
看着箫余笙一行人远去,有人开口问,“将军,箫余笙去真的是最好的人选了吗?”
“不是。”王翦摇了摇头,许久又道,
“但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
王翦望着箫余笙一行人的背影,总觉得那个蒙着面的女子,与这行人格格不入。
赵国边境。
“什么?秦军派人来求和?”李牧揣摩着守城士兵的禀报。
他不是怀疑消息真假,只是怀疑秦军为何放弃的如此干脆。
赵国边境城池中。
“我们希望秦军能付出相应的赔偿。”
“李将军莫不是在开玩笑,我们秦军折损的兵力都既往不咎了,李将军还想得寸进尺?”王翦凝视着李牧。
如此这般亲自来谈判,本就不是一个将领该做的事情。
可兵行险招,王翦也退无可退。
“那就是没得谈了!”李牧下首长者络腮胡的将士大声嚷嚷道。
双方都因为这一句话剑拔弩张。
“我们需要考虑考虑能为赵军付出的代价。”王翦最终站起来说道。
就这样“秦国使团”暂时住宿在了赵国边境。
且说箫余笙一行人。
“快马加鞭,总算赶到了,累死俺了。”王大解下跨上的水带灌了一口。
箫余笙注视着前方城上纂刻的二字.
“邯郸”
“进城吧。”箫余笙摆了摆手。
“你们是什么人?”守着城的将士拦下箫余笙一行人质问道。
现在是秦赵交战时期,进城的人本就少,何况是箫余笙一行拉着几箱子不知是何东西的人,分外显眼。
“官爷,”有个长相老成的秦人越过王大,与刚刚质问的赵军攀谈起来,“我们是躲避战乱来投奔亲戚的。”
”投奔亲。。。”感受到那人塞进手里的分量,“好,进城吧。”
等箫余笙一行人进城了,守城的小将旁边的年轻士兵才凑上去问道,“将军,他们很可疑呀。”
“哦。”
“可是。。。”那年轻士兵嘀咕道。
“现在呀,人命哪有银子值钱。”那将士自顾自的回答道,
“打仗,会死很多人呀。”
仅有一声叹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悲或喜或无奈,不接触深了,你永远都不知道这一个个经过的人心里装着的事,亮着灯的一扇扇窗里在有没有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