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吱”一声,那店小二显然吃了一惊,他显然没想到这种雪夜会有客人,定眼一看,推门夹着风雪进来的,还有一个“雪人”。
雪人进来后抖了抖身上的雪,用手拂了拂面颊上的散发。那被散乱青丝覆住的臻首,让见多了天南地北来人的店小二愣了,直勾勾盯着客人的脸颊,才发觉是个明眸澄澈的少女,心乱了一下,竟差点没接住那少女扔过来的碎银。
箫余笙要了一壶温酒,坐在了饭桌旁边,瞥见了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人蜷缩在一旁。
“小二,他们是?”
“哦,这是赶路的行人,掌柜的怕他们冻死了,便让他们进来暖暖身子。”
箫余笙没再接话,听着壶里温酒的“咕咕”声。
店小二站在一边,见箫余笙出了神,才细细的打量起这个客人。瓜子脸上生了一双勾人的丹凤眼,却有一双明澈的眸子,有着高挺得鼻梁,又扎着一个这个时代不是寻常女子扎的英气马尾,好看是好看,就是拿了一把比较丑的剑,等等,剑!
为了小命着想,店小二还是收起来目光,好好地温起酒来。
见店小二好好温起了酒,箫余笙便将剑收了起来。听起来那俩老人的唠嗑。
“你说皇帝老子整天在干啥?”
“哦吼,我跟你讲,皇帝老子那可厉害的不得了!他老人家种地都用的是金锄头哩,大白馍馍蘸着糖吃,想蘸白糖,蘸白糖,想蘸红糖,蘸红糖!”
另一个老头流下口水,“还不是吃馍馍”,肚子突的咕咕叫起来。
“嘿,皇帝老子还穿锦裘,就是金蚕吐的金丝织的,一天换一件,就俩字,穿的贵!”说着也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箫余笙又给了小二几两碎银,让小二的给俩老头子,上几个菜吃,便拿起温了一半的酒,一瘸一拐的走了。
他想来是受不了俩老人的道谢,便早早地离开了。
“皇帝老子,怕是不会再穿当初的锦衣了。”
回到王翦府上,老头子趁着雪夜走了,王翦立在窗前,师娘早就在府门前撑着伞守了半夜。
箫余笙看着那妇人,兀的笑了,“对不起呀师娘,你给我买的裘衣,怕是没法再穿了。”
师娘笑呵呵地抹着眼泪道,“人回来就好。”
“人活着就好。”
如是过了七年。
箫余笙每天的生活就是练剑练剑,好像这件事过去了之后,嬴政就没打算再动用箫余笙。
一日,箫余笙漫无目的走在街上,思量着,嬴政亲政这么多年,早已将实权握得紧紧的,想来统一七国的目标要迈上征程了。
“卖糖葫芦~”前方传来小贩的吆喝声。箫余笙拿几枚铜钱,买了支糖葫芦,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以前箫余笙总是吃不进酸的东西去,来这之后,便也随心了。
箫余笙出神的想着,却不想与前方的行人撞在了一起,那人被箫余笙撞得后仰。
“哎呦”了几声,也没起来。
“这姑娘身板看起来这么单薄,我怎会。。”那人低头嘀咕道。
箫余笙打量着面前倒地的行人,见这人一副书生气,说了句,不好意思,就扭头想跑路了。
他觉得,他一个手上染血的人,干嘛跟书生打交道呢,还是别惹麻烦的好。
那书生见箫余笙走了,在后面叫喊,“你别走啊,走路怎么能走神呢,撞倒行人就不好了!”
他紧随在箫余笙后面,跟了几步就发觉自己跟不上箫余笙的脚程,只得满目黑线的看着箫余笙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回道将军府,王翦正好从朝堂上回来,坐在桌边吃饭,“今日陛下提拔了一个官吏,竟有想托之以相国的意思。”
箫余笙听了挑了挑眉,“谁啊?”
“好像叫李斯。”
“咳”箫余笙呛了一下,想了想,“他办成了什么事吗?”
师娘嗔了他一眼,“慢点吃。”
“据说他深得帝心。政见与陛下相合,因此便被陛下所重。”
门房匆匆跑来,说道,“将军,门外有人来访。”
“让他们进来。”
“王将军近来身体可好。”耳边传来记忆深处的温润如玉的声音。
“陛下,您怎么来了。”王翦与箫余笙的师娘都急忙跪下。
箫余笙愣了一瞬,也立刻跪下。
“平身,寡人私自前来,还望你们不要怪罪才是。”
“陛下说哪里话。”
此刻嬴政后面的人,才注意到箫余笙,伸出手指着箫余笙说道,“你,不是白天那个吃糖葫芦的女子。”说完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又慌忙把手放下。
箫余笙偷笑了一下,这个跟在嬴政身后的人,好像是个小白啊。
“笙儿,怎么回事?”王翦疑惑道。
“没事,在下走在路上一不小心被这位姑娘撞到了。”李斯文质彬彬扯着脸的回答道。
“是撞倒了。”看到这个人一本正经的样子,箫余笙忍不住调笑道。
“奴家先下去了。”师娘欠了欠身,等嬴政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陛下我们到书房议事。”箫余笙听到王翦的话,本想跟师娘一同退下,却被拉住了。“先生一同过去就是。”嬴政说道。
一行人来到书房,嬴政用眼神示意李斯,李斯走上前,用手比划着挂在墙上的舆图,说道,“学生李斯,有一拙见。”
“如今我强秦兵强马壮,我想这是我大秦铁骑踏碎中原的大好时机。”
箫余笙抿了抿嘴,纵使这个李斯不太懂规矩,看起来愣愣的,也依旧会想起杀戮,征战。
箫余笙也不是曾经那个他了,也不会傻傻地问李斯,“你知道战争要死很多人吗?”
因为他好像看到了李斯讲的时候嬴政眸子里灼灼的野心,与王翦忍不住攥拳的手。
“寡人想让王翦将军挂帅,征战赵国。”
“臣定不辱使命。”王翦头埋得很低。
箫余笙知道,师父本以为这一辈子怕是再也难上战场了,他的身体大不如前,没想到如今征战六国,嬴政却又给他征战的机会,只是师娘恐怕又要发牢骚了。
但师娘最终还是会同意师父征战,箫余笙觉得也许这就是相濡以沫。
“我愿同师父共赴征赵。”
“如此最好。”嬴政温和的笑了笑,李斯却张大了嘴巴。
“先生,同斯先退下吧,寡人同王翦将军有话要谈。”嬴政挥了挥手。
箫余笙从房间迈出,爬上了房顶,李斯也跟着踉跄地爬了上来。
箫余笙沉默的望着天边的晚霞。李斯这个话痨看了看箫余笙的绝美的侧脸,想张口,又没有出声。
“为何你想踏平六国。”
李斯没想到箫余笙会先打断沉默,愣了一下。托着腮想了想。说道,
“七年前那场寒雪死了很多人,以后不会有了。”
“嗯。”箫余笙知晓他说的是一统六国后。
“我想造一个盛世。”
“有多盛?”
“很盛很盛。”
“然后呢?”
“让别人记得,有个书生为这努力了很久很久。”
“书生?”
“这个书生叫李斯。”
史书记载,李斯,秦国著名政治家,辅助秦王一统天下。
“那我自然是信这个书生了。”箫余笙笑了。
忽的刮起一阵大风。
西方天边渐残的晚霞,映起一片壮阔的火烧云,街上的行人都驻足看着那美景,箫余笙也在看,看的痴了。
旁边的李斯好似也在看。
“大家都在看晚霞,风声也很大,对不起了,可小生却难以将目光从这侧脸上移开了。心跳声好大,吵的我听不见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