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皇后问道。
“正是,”白彻道:“娘娘可还中意?”
皇后道:“本宫自然觉得天衣无缝。只是本宫有一事不明,关震廷是你岳父,你为何还要如此害他?”
“娘娘,”白彻道:“当年若不是关震廷从中阻挠,我和承涵早就成婚,又何必让我和承涵受后来的罪?后来我本欲和关震廷搞好翁婿关系,哪知此人丧心病狂,竟然打算利用承涵从而利用到我。
“娘娘,利用小人是次要的,小人不值得被他利用,可是他分明是要通过我利用您啊。娘娘心胸宽广忍得了他,我却忍不了了。”
“本宫知道了,退下吧。就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即可。”
“谢娘娘,小人告退。”
白彻走后,皇后罕见的主动问身旁的叶萱:“萱儿,你怎么看?”
叶萱道:“奴婢觉得这个白彻是想利用您,来对付太后和关震廷。奴婢认为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皇后笑道:“你能看出来,那证明了白彻就是故意暴露给我们的。他这一招也算是阳谋了。”
叶萱不解:“您明明已经用毒控制了他,他怎么还敢利用您?”
皇后笑道:“因为他断定,本宫一定会答应。他故意暴露出来他的意图,反而让本宫不得不去做,这和本宫是否控制他没有关系,因为这本就是对我和对他都有好处的事情,他为我考虑的同时也在为他自己考虑,这倒是符合白彻。”
“那要不要按照他的计划来?”
“当然,这么好的计划怎么能不实行?萱儿,这几日就帮本宫联系下段家的人。白彻既然要干大事,本宫就得支持他。”
宣德宫。
“彻儿,”庄太后道:“哀家已经去找皇上求情,给张曲减轻了些许责罚。
“说来哀家得夸你一句,如果不是你提醒,哀家却还想不到这一层利害关系。张曲毕竟是哀家的人,他出了事,哀家不管,会让其他人认为哀家靠不住,自己的人出问题只知道撇清关系。只是哀家这手底下的贪官污吏实在有些多,这些尸位素餐之人确实也该整治一番了。”
白彻弓着身子道:“皇祖母,这正是我要说的。上任丞相,是您的兄长,在他的带领下,朝政稳固,民心归附。
“然而如今的丞相,我实在不敢恭维。皇祖母,我岳父自入朝为官以来,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从未有有损我业国利益之行径。只是一直以来,他为人正直,得罪了太多人,以至于他至今仍然只是兵部侍郎,虽未贬谪,但是却也一直没有晋升的机会。
“兵部侍郎的官职,能晋升的空间确实不多了,但是总还是有。皇祖母,这次就是一个机会,我希望您能给我岳父一个机会。”
庄太后对白彻的话早有预料,心中一方面觉得白彻够不要脸,另一方面却又认为该支持白彻,于是道:“也好,那哀家就做个顺水人情。”
白彻大喜:“谢皇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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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曲乘着那车出了京城。
他从后面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最后看了一眼这自己居住了三十多年的京城。
他苦笑了一下。
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
他的父亲也在后来得罪了当官的,被陷害致死。
从那时起,他发誓要做大官,为父亲报仇。
他被自己的姑姑姑父收养,读书,最终考取功名。
他利用自己的职权报了仇,可他却骇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做着和仇家一样的事。
贪污腐败,以权谋私,他没少干,唯一能让他良心上过得去的,就是他好歹做了些实事。
官越做越大,和亲人的联系却越来越少。
他三十岁进京,如今已经六十有余,这三十多年来,唯有姑姑去世时自己赶回去参加过葬礼,然后就赶回京城继续办事。
姑父的葬礼,他都没去成。
直到他成为了兵部尚书,寄信给姑父,才知姑父已经病逝两月有余。
从那之后,那几乎和故乡断了联系。
京城,可以说是他的第二个故乡。
如今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第二故乡。
他不想继续看京城,因为他不舍。
可他又想看京城,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去,此生就回不来了。
心情的矛盾而复杂。
他最后重重的看了一眼京城,使劲的闭上双眼,恨不得把京城的模样烙在自己眼中。
然后他紧闭双眼,把车帘放下,转过身坐了回去。
双目之中,泪水滚滚落下。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出了京城十几里。
忽然,他在车内听到了栾玲声。
紧接着,马的嘶鸣声传入他的耳中。
“谁来了?”张曲问道。
“回老爷,”车夫道:“外面有一个身穿白袍的大人,自称是您的同僚,特地为您送行。”
“哦?”张曲不解,不知是哪个故友竟然会为自己送行。
能在这种时候与自己饯别的,才是真朋友。
他从前面掀开马车帘子,一眼就看到了骑马立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英俊青年。
“白大人,”张曲见到来人,心情复杂,道:“您怎么来了?”
白彻笑道:“听说张大人要走,特地来送您上路。”
张曲连忙走下车,迎了上去,边走边道:“白大人,现在张曲不过一介草民,不是什么大人了。”
白彻笑道:“张大人毕竟是我曾经的上司,大人,去树林中和我一叙如何?”
张曲问道:“为何不能在此说?”
白彻从马上翻下身来,道:“大人随我去便知。”
张曲同意了。
两人一同走到了树林深处。
已经看不到车夫和马车。
树林深处的树比较密集,但还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行走。
“白大人,”张曲道:“这个地方合适,就在这里动手吧。”
白彻转过身,好奇的问道:“你竟然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张曲叹了口气:“毕竟是活了六十多年,大半截子进棺材的了。六十年,六十年啊,猪都能活得比人还精。
“白大人,从你为我开始求情时我就有所怀疑,但是我还不是很清楚你的目的,只当你是仗义执言。当你来时,我的怀疑更深了。你让我来这里,这一路上,我就明白了。
“你是洛妃的儿子,洛妃是黎家人。黎家被灭族,和我有直接关系。所以你要杀我。我知道,如果走正常的程序,我的罪不足以死,所以你这么做的目的,实际上是要趁此机会向我动手。
“也是,平日里我一直看你不起,你就算能为我说两句话,却怎么可能给我送别呢?说到底是我自作多情了。白大人,在我临死之前,我想说一句话。”
白彻点头:“你说吧。”
张曲道:“当年设计对付黎家,我不过是帮凶,主谋是关震廷,甚至还有皇族里的人。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换我的命,而是换我妻我儿的命,恳请您放过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张曲自知今日必死,但求大人放过他们。”
白彻点头:“放心,今日你虽会死,但你的家人我不会动。而且你虽然贪污,却罪不至死,加上这些年你也办了不少好事,也算是贪官中的一个另类,我可以保证你的妻子儿女衣食无忧,不会被人欺侮。”
张曲心一颤,跪下叩头道:“谢过白大人了。”
他重新站起来,道:“白大人,其实当年……”
“当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白彻道。
张曲道:“原来如此。大人,还有一事,车夫……”
白彻道:“我只要你一人的命。”
张曲终于放下心来,道:“那您动手吧。”
白彻没说什么,而是扔给了张曲一根绳子。
地下迷宫。
石门打开。
己大人走进来,对仍坐在棺材上的乙大人道:“乙大人,黎泽要一百二十斤曜金和一百四十斤雪银,您看?”
乙大人道:“这些给他就是了。”
己大人道:“我怕他用这些东西,对您不利。”
乙大人道:“有你在这里,他的小动作搞得如何,我不都一清二楚吗?何必要为他费神?”
己大人道:“是,那我就让人给他了。”
“对了,”己大人道:“张曲死了。”
乙大人道:“这是你们的事,为何要汇报给我?”
己大人道:“张曲是自缢而死,尸体是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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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图纸。”肖勇把图纸铺到了桌子上。
“我的想法很简单,曜金,雪银都是重量和硬度很大的金属,加上本身极其稀有,所以要想打造成和元兄,项兄他们通体用这两种金属铸成的兵器,显然不现实。一来是根本找不到那么多,二来打造出来一般也使不动。
“所以我们就换一种方式,改变传统的打造方式,与此同时加入少量曜金和雪银。来增加重量。不过这只是小的方面,重要的是兵器的品质也能得到提升,不仅硬度更大,也更防侵蚀。铠甲也是如此。
“元兄,项兄,你二人的铠甲虽然不能全部用这两种金属打造,但是也会多加一些。龙鳞军的铠甲是精铁打造,比一般士兵的铠甲重,金龙卫和银虎卫的铠甲更重。而你们两人的铠甲,就是重中之重。你们意下如何?”
元策和项深点头:“我们只知道怎么用,具体打造得靠你肖二哥。你打造什么我们就用什么。”
肖勇咧嘴笑道:“放心,绝对让你们满意。白彻已经去要材料了,就差像我一样的能工巧匠了,哈哈哈哈!”
京城外。
梁司南和毛节义,以及时瞬骑着骑着三匹马,走在回到京城的大道。
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车队。
“毛节义,”梁司南道:“你先回去,就说我和耗子,已经把有手艺的铁匠请来了,一共二十二人,让他们安排住处。”
三天后。
内廷。
白洪武批阅着面前成堆的奏折。
一个禁卫汇报,御前特使毛节义求见。
白洪武点头,将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两卷圣旨拿了出来。
很快,毛节义进来,跪下叩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白洪武看着毛节义站起来,继续道:“这份圣旨,你带到关府。上面的内容具体是提拔关震廷为兵部尚书,擢白彻为正四品兵部司郎中。还有一份圣旨,是白彻要的训练军队的土地,朕已经指定了好了地方。你下去吧。”
“是。”
此时的关府中,关震廷和白彻正在商议。
白彻指着一个名册,道:“岳父,这是最近边境立功人员的名单。”
关震廷看了一下上面的名字,发现“陈起”“宋方”两个再次居于首位。
“这陈起宋方当真是良将,”关震廷道:“屡立战功,这几个月来,凡事有和宋文两国的交战,均是胜多败少,听说与他二人有很大的关系。”
白彻笑道:“岳父,我的想法是,他们可以收入我们麾下。”
关震廷一皱眉,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这兵部尚书的位置还没得到,不要再惹些事情。不过,为何还是没有我被提升为尚书的消息?难不成……”
这时,管家报来:“圣旨到。”
白彻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袍,对关震廷笑道:“岳父,您看这不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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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郡,郡如其名。
至少在这个名为桃花村的小村子中是如此。
三月的桃花盛开在这遍地桃树的村子中,鲜艳而娇嫩。
旁边的小河汩汩的流着细水,旁边的柳枝垂在河边,柳树倒映在河内,偶尔几只燕子麻雀飞过,更为这里增添了一份生机。
河边的小桥上,时而有刚砍完柴的樵夫或者锄完地的农人走过,桥是不会嫌贫爱富的,它对所有路过的都一视同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承载他们过河。
白彻穿着自己的白袍,就走在小桥上,手中还抱着一个方形盒子。
看着四周的农田以及田内的刚种上的庄稼,白彻的微笑一直没有停止。
“生时不能出生在这仙境一般的地方,却出生在深宫之中,的确是一大悲哀。但死后若葬于此世外桃源,也是一大幸事。”白彻笑着摇头过了桥。
过了桥,又走了不一会儿,就看到旁边上,一个老农正在他自己的田地上耕作。
白彻走过去,问那老农道:“老伯您好,请问这里是桃花村吗?”
老农停止耕作,一手扶着锄头,一手将斗笠掀开一点,抬头道:“是啊。你是来做什么的?”
当老农看到白彻手中的盒子,就明白了,发自内心的同情道:“小兄弟节哀。”
白彻道:“老伯,那我就不打扰了。”
老伯却道:“你先别着急,到时候我带你去吧。你先到我家坐坐。”
白彻笑着点头。
老农喊了一声:“原儿!”
只见一个穿着布衣的十五六的少年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锄头。
“今天你不用干活了,带上这个小兄弟回家去吧。告诉你二哥,让他杀只鸡。”
原儿一听要杀鸡,两眼放光,连忙答应,兴高采烈的就带着白彻往家走。
走在金黄色的大道上,白彻看着自己手中的骨灰盒。
“娘,儿子带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