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咕~”
荒野之外,猫头鹰的叫声不断传来。
这里竟然是一处墓地。
夜幕早已降临,恶风吹着野草枯木,一株株植株张牙舞爪的在黑夜中舞动。
地底传来“咚咚”的声响。
幸而此地由于本身太过瘆人,别说夜间,就是白天也很少会有人敢从此经过。
到了夜间更是没有敢在此走的人,否则的话只怕要被活活吓死。
那个坟包突然爆开。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中飞出。
这个人披头散发,缓慢的西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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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关震廷,自为相以来,严于律己,克己服人,实乃我朝为官之典范。此次三国猎场,坚持原则,守我国之利益,保我国之尊严,其子关承宗,力挽狂澜,为国争光,故特擢关承宗为宫中编撰,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台阶下跪着的关震廷和儿子关承宗,女婿白彻一同叩首谢恩。
宣读圣旨的是御前特使毛节义,他读完圣旨后,就把圣旨交给了关承宗,关震廷等人把他送出了关府,也就是丞相府。
看着离去的毛节义,关震廷眉开眼笑的道:“宗儿,你这次可得好好感谢彻儿,要不是这次三国猎场他出了力,最后还把战绩让给了你,你别说受奖赏,你都未必能活下来。”
关承宗赶紧向白彻道谢:“白彻,这次为兄是真的谢谢你。以前为兄看你不起,总是对你冷嘲热讽的,你不仅不介意,这次更是帮了我们父子大忙,为兄实在感激。”
白彻听了这话,理了理自己的黑袍,笑道:“大哥这话可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呢。”
关承宗一边笑一边赶紧接下去道:“是,是。一家人,一家人。”
关承宗此时再也不敢对白彻有丝毫不敬,要知道,一年前关震廷被封为当朝丞相,可就是白彻同时说服皇后和太后,使得一直以来明争暗斗的两大派系竟然同时支持关震廷,最终使得关震廷当上了丞相。
他关承宗如今也是丞相的儿子,走在路上,逢人说话都比当初有底气多了。
以前自己需要点头哈腰的尚书子女,现在面对自己毕恭毕敬,王子郡主都和自己称兄道弟,乃至于世子皇子都对自己很是尊敬。
关震廷也从当年那在他人眼里可有可无的小小侍郎,一跃成为了如今权倾朝野的当朝相国。
关震廷忽然对关承宗道:“宗儿,你先下去吧,我和白彻还有话要说。”
关承宗应声离开,关震廷和白彻慢慢走向相府的后花园。
自从关震廷成为丞相,后花园就被扩建了一倍有余,当初的平淡无奇也变得绚丽多彩。
花园里最多的是牡丹,其雍容华贵深得关震廷喜爱。
两人走在花园的幽径,关震廷感叹道:“我关震廷,从一个平民百姓,后来步入仕途,却没想到竟然也能有如今的成就,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彻儿啊,你功不可没。”
白彻笑了笑:“岳父过奖。”
关震廷道:“这次三国猎场,其实功劳都是你的,这我知道。所谓我据理力争,捍卫大业尊严,也都是你在背后运作。我听说,宋文两国,联合起来,不想给这贡品,你打算如何?”
白彻阴冷一笑:“他们不想给,那就打到他们给。陈起宋方两位将军已经连破宋文两国十二城,又有朱闻将军把手,可保万无一失,他们如果想要回城池,就必须给贡品。”
关震廷皱眉:“可是,城池不是比贡品重要?”
白彻笑着摇头:“岳父所想自然没错,只是对于如今的我们来说,城池太多,反而是累赘。
“一来这城池太多,我们吃不下。二来我们如此做法,势必引来宋文两国进行彻底的结盟,那对我们业国有害无利。”
关震廷点头,随即又不解:“可是,这与还给他们城池有何关系?”
白彻笑道:“有,当然有,太有了。因为我们只收宋国的贡品,换而言之,我们只还给宋国部分城池。
“这次我们所得的十二城,宋四文八。从这方面来看,我们就已经是在针对文国。然后,我们只派人和宋国谈判,只要宋国给贡品,我们就把四座城池全部还他。但是文国却别想要回一座城。
“这样就会给文国一个暗示,认为我们和宋国结盟,从而起到分化他们的作用,这一方面,我们业国的颜面保全了,另一方面,我们从中获利最大。”
关震廷道:“此言有理。只是,这样做很容易就会被看出来吧?”
白彻笑道:“看出来又何妨?宋国人不会因为这个,不要四座城池。不给贡品,他们失信于天下,而只要给贡品,他们不但可以弥补,而且还能要回城池,只要宋国的当权者不傻,就一定会给。这是阳谋,不过我赌他们一定会往里跳。
“对了,岳父,我之前提过的让大哥入赘的事情,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关震廷一听这话,本来是畅通的心情不由得堵塞起来,眉头一皱:“彻儿,不是岳父我说你。我如今已经是丞相,何苦还要低三下四去求着他们让宗儿和白樱樱成亲?而且还是入赘。
“关家就宗儿这一个男丁,我还指望着他延续香火,你却要他入赘,这……唉,岳父相信你是好心,不然你也不会帮岳父这么多忙对不对,可是这件事,实在……实在……而且就算是入赘,他们也不同意啊。”
白彻嘴脸弯起:“岳父您这就说错了。您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您了,关家也不是曾经的关家了。您恐怕还不清楚您现在用多么庞大的能量吧,只要您跺跺脚,整个业国都能颤上好几颤。现在只要您去找皇上提亲,我保证,马到成功。”
关震廷道:“话不是那么说的,只是……”
白彻笑道:“我明白岳父的想法。那有什么?等您彻底掌握了业国的时候,大哥和白樱樱的孩子姓什么,那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那个时候再让大哥娶他几房小妾,不愁延续不了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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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
陈起和宋方站在阮城的城墙边,他们的背后是业国城池,前方是文宋的城池。
阮城,是他们刚从宋国那里夺下来的。
此时他们二人均身穿甲胄,身姿都是高大挺拔,再也看不到当年一丝的囚徒模样。
他们是业国的两大边境传奇。
刚刚到边境时,不过是两个百夫长,但是二人作战勇猛,很快就双双晋升为千夫长。
此后二人就展现了卓越的军事才能。
悍城一战,宋方用两千业军,阻击八千文军,为陈起攻破悍城赢得了宝贵时间。
而陈起更是厉害,带领三千业军,仅用三天就攻陷悍城,俘虏了悍城王。
二人就是因为那一战被封为将军。
燕云城之战,宋方布下口袋阵,诱敌深入,歼灭文军六千。
陈起更是紧用十八天,连克霜叶,恒安,景迁三城,创造了军事神话。
陈起宋方,多次以少胜多,这些年来,为业国开拓了不少的疆土。
他们虽然一直在边境,可是要说名气,就是京都都有相当不少的人知道。
还有些人把他们的事迹改成评书,往往说陈起宋方高大威猛,手持神兵,冲锋在前,百万军中取敌方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当然评书毕竟是评书,实际上陈起宋方虽然会武,但作为将军的他们往往是负责在后方指挥,很少冲锋陷阵。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成为评书里的主角,也不影响他们被描绘得有些艺术化。
如今,陈起宋方都已经成为三品戍边将领,掌管上万兵马,职位不下于朱闻将军。
他们现在所站在的阮城,是这几天刚刚取得的战果。
陈起看着远处的宋国城池,不由得大笑:“宋方,当年你我在此和大皇子戍守边疆时,可有想过有朝一日我兄弟二人也能统领千军万马,叱咤风云?”
宋方也一同大笑起来。
一个士兵忽然奔来。
“禀告两位将军,”士兵递上来一封信:“朝廷来信。”
宋方接过信,读了起来。
看着宋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陈起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宋方?”
宋方使劲抿了一下嘴唇,道:“是这样的,朝廷下了命令,让我们归还夺下来的四座宋国城池。”
陈起是个暴躁的主儿,一听这话火气直接上窜,道:“他奶奶的!这帮混蛋,爷爷们带领着兄弟在前线奋勇杀敌,几乎是舍了身家性命去夺城,他们可倒好,一句话就给送回去了?他们可真是慷的好他人之慨呀!”
宋方道:“那现在我们要不要还?”
陈起道:“还?为什么要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了,就算为了死去的兄弟们,这城也不能还!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本将军还是这话!”
这时,一只鸽子忽然飞来。
陈起知道是只信鸽,就将之接住,取出了字条。
陈起打开看了一眼,对宋方道:“要不我们把城还给宋国?”
“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大说让我们把城还宋国。”
“你不说天王老子来都不行?”
“老大比天王老子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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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宣德宫。
“秋榆,你怎么来了?”庄太后问道。
庄秋榆看着自己的姐姐,道:“天地宫的丙大人,即将出关。”
“哦?”庄太后来了兴致:“蛰伏了五年,他终于要出来了么?”
同一时间内,凤仪宫的皇后也从叶萱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她微微一笑:“看来,他们这些人,终于是忍受不住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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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司南刚走进城门,就看到了穿着一身银色铠甲的元策带着几个同样穿着银色铠甲,拿着长枪的禁卫巡逻。
“元策!”梁司南追了上去。
“哦?”元策看是老朋友到了,心情颇好,于是道:“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老大一阵风把我吹过来的。刚才先把我吹到了项深那里,不过项深说,你才是统领,他是副的。”梁司南道。
“他那是口是心非,他才不想给我当副手呢。等等,你的意思是,老大要出关了?”
昆唐郡,三清山。
一支五千人的军队长期驻扎在这里。
领导他们的正是当年的昆唐三豪。
柴晋元穿了一身呈鳞片排列的精钢甲胄,看着同样如此穿着的单战提着长枪在下面操练这些士兵。
这时,他的背后传来了一声“大哥”。
转头看去,是肖勇和时瞬并排走来。
“时瞬,你来了?”柴晋元内心十分激动。
时瞬道:“老大要出关了。你们这边准备得如何?”
柴晋元拍了拍胸脯:“放心!龙鳞军早已经养兵千日有余!”
地下迷宫的一间石室内,放着一口石棺。
突然,棺材板猛烈的震动了一下。
“砰!”
棺材板压不住里面,里面窜出了一个黑影。
那棺材板在半空中翻了两翻,却又落了回去。
那黑影似乎是在接近房顶的位置才逐渐凝聚成了一个人形,在棺材板落回之后,那人随之坐到了棺材上。
石室的门打开了。
己大人从外面走进来。
“乙大人,您成功了?”己大人躬身问道。
那坐在石棺上的乙大人用一种阴森恐怖却又有些苍老的声音道:“差不多。”
“那太好了,”己大人道:“乙大人,丙似乎要出关。”
“哦?”乙大人这才有了些许兴趣:“如果不是这五年一直没有和他有过联系,我都快认为这是提前商量好的了。”
己大人道:“属下有些担心。”
“你担心什么?”乙大人冷哼道。
“回乙大人,”己大人道:“丙不让属下跟着他,您说不要打草惊蛇,所以也就没让属下跟着他,这五年来,属下也不知道他究竟干了什么,只怕……”
“区区一个丙,何需担心?”乙大人轻蔑的道:“我让你准备的三百尸兵,你可备齐了?”
“备齐了,备齐了。”己大人道。
过了一会儿,己大人道:“大人,属下想知道,这三百尸兵可是为了夺权之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乙大人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助你登基为帝,自然不会食言。”
“属下不敢,”己大人惶恐道:“属下只是……”
“你不必解释,我一来做不了皇帝,二来也对皇位不感兴趣。你只需要知道,就算你成了皇帝,你仍要听命于我。”
“是是是,属下永远是您的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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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郡,桃花村,桃山。
一个穿着白衣的青年跪在墓前。
他并不高大,但身材匀称。
他面容俊朗,气质非凡。
他皮肤白皙,乌发散开。
他一身白衣,若谦谦君子。
他跪在自己母亲的墓前。
墓碑上写着:“先母黎沐蓁之墓”。
他是白彻。
白彻的双手拿着黄纸,往前面已经烧了不少的小火堆中不断填去。
“娘,”白彻道:“儿子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您,现如今,儿子要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挡在一旁,生怕万一来一阵大风把火吹灭。
“娘,”白彻又道:“这些年,儿子过得很好,您不用担心。
“儿子这些年取得了非凡的成就,您知道儿子有如今的成就,一定会高兴吧?”
“不,”白彻摇了摇头:“也许您……唉。”
他心中一痛,把旁边的一瓶酒倒了过去。
“娘,”白彻道:“知道您不饮酒,但是这酒是村中的桃花酿,香醇可口,酒很甜,而且不烈。
“娘,您知道吗,其实这酒是我自己酿的。”
白彻这时忽的潸然泪下,他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我自己喝过一点,感觉还可以。可惜……”
白彻使劲吸溜了一下鼻子,道:“母亲,您说的果然没错,这里的人真的很好。
“他们经常照顾我,虽然我不需要他们照顾,可是我真的很感谢他们。
“您当年如果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小村子里,嫁一个老实的农人,该多好啊。”
白彻摇摇头,自嘲的笑道:“可是如果那样,我又怎么会出现?
“母亲,我想我的出生,大概是天意吧,既然如此,我就不能白活一世。
“当年伤害过您的人,有一部分已经被我送进了地狱。
“还有一部分,我本该让他们马上就下地狱,但是那样做太便宜他们了,所以我让他们多活五年。
“但是他们一个都不会跑,一个都别想跑。
“当然,我绝不是那种为了报仇不计代价的人,这您放心。我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您的儿子,绝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我不能如您一般善良,但我愿意为国为民。”
天上的太阳升到了正中央,烈日映照在黎沐蓁的坟墓上。
白彻站起身,脱下自己的白袍,轻轻半遮盖在上面。
“娘,现在太热了,我给你挡一会儿阳光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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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蒙蒙的。
云彩们好像是先被针线连城一整片,然后被泼了墨一般。
西风吹来。
古道上,一辆马车走在从桃源郡去往京城的路上。
但拉车的不是瘦马。
反而是一匹高大而俊秀的黑马。
其名乌烟驹。
这是绝对的千里马。
赶车的是个有些猥琐的汉子,他手持马鞭,经常来吓这匹马,却总是不打下去,等这马以为时瞬不会打时,反而往往一鞭子抽下。
“啪!”
时瞬在吓唬了乌烟驹几次之后,又是一鞭子抽下,乌烟驹疼得嘶鸣一声,赶紧加快脚步。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的脸。
这是若烟。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丝毫稚嫩之感,但她更加的迷人。
“时瞬,”若烟道:“你就好好赶车就对了。幸亏这乌烟驹是黎泽驯服的,不然你这么吓唬它,它非要和你急不可。”
时瞬收起鞭子,道:“还不是因为当初我要骑它,结果它不让我骑,害得我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我这次……”
“你跟一匹马计较什么?”若烟反问道。
“我……”时瞬有些尴尬,于是岔开话题:“话说,老大怎么还没来?”
若烟的神色有些暗淡,但心中却更加期盼黎泽赶紧到来。
若烟在车中等得实在心烦意乱,索性走了出来。
这时,天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几滴雨滴落在了若烟白嫩的面颊上,顺着她的俏脸流下。
若烟伸手抹了一下,有些疑惑这到底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
“若烟姑娘,”时瞬道:“下雨了,你还是赶快进去吧。”
若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心情就和这天一样阴暗。
时瞬也不好再说,只好专心驾车。
不过出发前黎泽已经对乌烟驹有过交代,这马极通人性,所以车拉得很稳。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外面淋着雨却昏昏欲睡的时瞬听到了乌烟驹发出长鸣,紧接着打了几下响鼻。
乌烟驹停了下来。
前方走开了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相貌普通的青年。
他慢慢的走了过来,停在马车前,看着已经被雨淋湿的的若烟:“快进去吧,下雨了,别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