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北军且战且退成功退回了城内,城门随即紧闭。夏军无攻城器械,为首几十人以蛮力撞向城门,几乎把门洞都填满了,如一把把木槌敲在一面闷鼓上,闷声闷气,看那大门却丝毫不动。另有几十个人口衔弯刀,来到墙根下,身子一纵就欲往上爬,手刚抠稳,脚又踩空,脚刚踩稳,手又下滑,只见几十个人伸着腿在墙上乱踢,却是半点也上不去,远远看去,倒像一只只挂在墙上的蛙。折腾许久,没有半点用处,气得一个个只得在城下叫骂,什么爹娘祖宗十八代,不堪入耳。渐渐四下里彻底黑成一团,连雅雀都被这群人闹得飞走枝头,去了远处。满天星光照着这黑压压的一片人马,倒显得有几分可怜,折腾这许久,直闹得人乏马困,个个不言不语,为首将领看这样子,只得就地扎营,生火做饭。
此时夏军的气势已经减了一大半。这些年来看中原这群兵畏畏缩缩,似乎不堪一击,本想着一举冲破防线,打破关门,一鼓作气占了这城池,今夜就在城中庆贺首功。结果没想到这中原兵竟依然是这么勇猛,一直战到了日落,最后还被他们给撤了回去。再一点兵,发现今天这一仗竟然折了五百多人!为首将领怒不可遏,未及等到开饭,即又召来各领队,意欲趁夜色攻下这座城关。
一群人围成一堆,本来无心言语,但是一听说还要攻城,忍不住又吵闹了起来。
“这群怂蛋全缩了回去,现在怎么打?”
“这攻城怎么攻?这大铁门关得死死的,难道骑马飞上去不成?”
“是啊,我们打惯了西北方的仗,都是策马横刀的闪电战,哪来什么城关,都是直捣营帐。现在这场仗也是夏王一声令下就出来了,就没想到怎么攻城,以前来,还有多次大门敞开着,直接让道,谁知道现在这群兵突然就不怂了,进退有度,原本还以为横冲直撞杀了这些中原人就进城了!”
“要不就别管这破城了,干脆绕道得了,以前来烧杀抢掠的不也经常这样干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还抢上瘾了!要是为了抢那几两银子需要这样兴师动众?我王现在要的是中原,你这一个城关都攻不下,还怎么回去交代?攻下这座城才是真的打开了缺口。绕道怎么绕?绕到后面抢了就跑?你别绕进去来个前后夹击。”
“我看今日还是歇息吧,等吃饱喝足了,明日一早去城下叫战。我就不信这些兔崽子还能逃得了!”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外头那些兵吃的吃,睡的睡,一宿闹闹嚷嚷。
这边李历誉回到城中,已经缓了过来,杨如晦也自己下了马,向救他的人道了谢,这人正是收他进来的卫队长,黄义贵。李历誉也道了谢,直言自己还是鲁莽了,多亏了黄兄,经验老道,沉着冷静,不然今天大家怕都是有去无回了。
杨如晦想起也是一阵后怕,他本是读书人,在云城几年也没正经打过什么仗,自然没遇到这种阵势,不过他一腔热血,很快就恢复了斗志,又继续想着要怎样驱逐夏人,说不定还能建功立业。
“在下不敢僭越!殿下尊贵之躯,岂可称小人为兄。殿下也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其实今日我军表现已经很是勇猛了,兄弟们好几年没打过仗了,在殿下您的调教下,操练得当,以三千之数,抵挡了夏军万人,足以可见殿下训导有方。”
“你我军中兄弟,何必在乎这些礼数。只是如今夏军大举来犯,依你看该如何是好呢?”
黄义贵回到:“以我观看,今日一战,夏军锐气大挫。完颜期令这一万之众来攻,竟然被我们给挡下了。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敌将定是想法诱我们出战,凭他残留的气势兴许可以来个饿虎扑食。我们千万要忍住,今日一战效果已经出来了,如果他们几天内还不能有大的突破,势必个个垂头丧气,溃不成军。”
李历誉道:“黄兄所言极是。”
杨如晦也说到:“我真是十分佩服黄兄,今日还有赖黄兄救了一命,承蒙不弃,我也想冒昧称一声兄长了。”
黄义贵道:“不敢不敢,杨贤弟虽说在军中时日短,但勇猛刚强不输老将,今日你英勇助了殿下,实在是大功啊!”
李历誉道:“正是,如晦啊,想来你以前还是读书人,但是除了身子单薄点,丝毫不见读书人的迂腐。将来定成一员大将!”
杨如晦又是一阵感激,三人相谈甚欢,李历誉又说到:“历来听说夏人最喜闪电战,凭着快马能一日奔袭数百里。但是不善攻城,那我们就坚守几日,看他们有何动作。”
杨如晦说到:“只是怕这些夏人气急败坏,想出什么绕道而行或是围攻之法,又是一番劫掠侵扰之后扬长而去。”
“如晦所言也不无道理,须得牵制住这伙人,最好是就地给剿灭了,一来其用心险恶不可不防,二来过了些许日子,指不定这敌首派人回报,要来攻城器械,再增派人马。我们这边关孤悬边境,前后无援,若是回朝中求援,又不知其待何时。这些人守在门前始终是个祸患。”
黄义贵道:“既然如此,我去传令,今夜着哨岗加强防备,若有异动及时处置。明日再且看如何计较。”
命令传了下去,夜里,哨岗人数增加了一倍,特别留意夏军动向。果然,待到子夜时分,夏军中有十来个人影朝这边移动过来,马蹄上裹了布帛,试图悄无声息的绕到边上,准备趁着夜色绕道而行。楼上哨岗观其行迹渐渐明了了,随即聚在一处,在这十来个夏人中各自指定了一个人,紧接着便弯弓搭箭,趁着星光一一瞄准,然后只听见“嗖”的一声响,为首的一个夏人应声倒下,其余人正欲策马狂奔,只听见紧接着“嗖嗖”的十几声,一排羽箭射过,那十来个人全部倒下,几声惨叫瞬间就淹没在无边的夜色中,只剩下几匹马往各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