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初时分,虽然天色刚刚擦黑,在兴元坊摆摊做生意的人,已经开始掌灯了,有的人为了招徕生意,甚至把为拜月佳节准备的彩灯提前挂了出来。
如意阁的门口也挂着彩灯,只不过他这灯却不是为了拜月节特地准备的,而是作为标志每日悬挂。这彩灯用的不是普通的彩色湖纸,而是上好的孔州绵锦,虽然有人笑话如意阁的老板败家,可也确实帮自己打响了招牌。
本应该已经回了金城坊的赵凌玥从如意阁踱了出来,身后跟着古栎和一个面纱遮面的女子。女子手里拿着个锦盒,显然十分欢喜,虽然面纱遮住了她的口鼻,但是眉眼弯弯地,一看就是在笑。
“师姐,我送你回去。”赵凌玥见那女子高兴,也笑着说道。
“不用了,那里你不方便去的。送我到街口就行了。”那女子声音酥酥软软柔柔,好听的很,就如同声音修练过媚术一般。
“师姐,你这声音真好听,我一个女人听了都觉得舒服,忍不住想要听你的话,你要是用这声音跟男人说话,怕是你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听从呢。”赵凌玥手指捻弄着女人鬓角垂下来的一绺青丝,笑着说道,说着她看了一眼古栎,让她气馁的是,古栎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受女子声音的影响。
“古师叔功法特异,心志坚定,不会被这门音功影响的。”女子见马车来了,笑着拉赵凌玥上车时,看到赵凌玥的脸色解释道。
二女坐进了车轿,古栎就在车杠上坐下,跟车夫坐了个并排,吩咐道:“到北坊北口停一下。”北坊又叫康平坊,是腾龙府中一处特别的所在,这里有烈火烹油,这里也有三教九流,京城所有自认风流的侠少在此聚集,只为了这里二十四教坊中的“曲中优伶人”。
“师姐,你还回去吗?”赵凌玥隔着车窗上的薄纱,浏览着华灯初上的街市,蓦然问了一句。
女子被她问得一愣,眼睛中的笑意散去,月牙转变成了一汪秋水,秋水中隐隐星光点点,让这眼神显得清澈而幽深。愣怔之后,女子仍没有回答赵凌玥,只是悠悠一叹。
“我不该问的。”赵凌玥黯然地谦声说。
女子看出赵凌玥心事,想要劝解两句,忽然觉得车子一晃停了下来,古栎的声音从轿门传来:“公主,你出来看看。”
唤公主跟叫自家闺女似的,也就是这不通礼法的古师叔了,蒙面女子轻笑着摇摇头。赵凌玥却没察觉有何不妥,应声一掀门帘,探身而出。
此时的马车停在了金菊斋的对面,这本该通顺的道路上却因为斋门口站了一群人而造成了堵塞。不过,此时古栎和赵凌玥关心的都不是能不能快速通过,而是对门口的人群产生了兴趣。准确的说是对人群中央那看似孤立无援,弱小可怜的郑泰兴趣盎然。
赵凌玥轻易就能看出,郑泰是被他对面的五六个十四五岁的锦衣少年给拦在了原地。古栎问她:“要不我过去看看?”
“先别去,我看看他怎么解围。”赵凌玥其实对于今天在金城坊的事情充满了疑惑。他找郑泰本是想从他那里探听关于郑源和劵书的消息,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招收郑泰进了黎华院。
古栎说是自己亲口说要接收郑泰的,可是当自己回忆这段的时候,回想起的并不是自己想法和言语,而是看到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而说话的场景,情形诡异地很。
现在郑泰遇到了一群明显是恶少的围堵,又是大庭广众,她倒要看看郑泰会用什么方法处理,会不会有什么神奇或者诡异地事情发生。
戴面纱女子也出了车轿,伏在赵凌玥的耳边道:“你若有事,我就先走了。”赵凌玥想了一下,点点头同意了。她朝古栎比划了一下,古栎向马车后面招了招手,一个本来似乎在车后闲逛的男子快速跑了过来,古栎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他躬身领命,然后护着戴面纱的女子去了。
那女子体态婀娜,身姿摇曳,惹得过路的人一阵注目。
郑泰此时也很引人注目,不过并不是因为他的相貌体态,当然身为合法的穿越者,他还是为自己挑选了一副不错的皮囊,虽然不是貌比潘安,温润如玉,却是棱角分明、体魄健壮,颇具阳刚之气。此时这样一个汉子横眉冷对一群纨绔子弟和健仆豪奴,别有一种壮烈的风貌。郑泰觉得自己就像长坂坡前的赵子龙。
踏前一步,郑泰喝问道:“打又不打,退又不退,你们究竟要干什么?”他这句话说得豪勇霸气,却不是赵云该说的,这可是张飞的词儿,只不过郑泰自己并不知道。
几个高级纨绔中间一个嘴边刚刚长出一圈绒毛的高个子,也学着郑泰的样子向前一步,吊着一只眼睛,歪着嘴,惫懒地道:“甭废话,堵你是给你脸,识相的就老实呆着,一会儿正主来了听他发落。你要是敢再往前一步,小心我让人打断你的腿。别以为小爷是吓唬你,你可以打听打听,在这腾龙府有没有京城六少不敢干的事。”
郑泰听得火气直往上撞,他本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在这个时空更是不满二十,正是血未冷的年纪,按理说怎么也不肯咽下这样的窝囊气,可是两个原因让他没有马上动手。
其一,按照规定身为守望者不得主动对原时空人士使用暴力,同时他在执行任务之前就被告知,自己身边二十四小时都有执法监控,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下来,一旦违规就会受到来自执法者的严厉惩罚;
其二,如果自身安全受到威胁,可视情况使用适度的暴力,但不可造成目标断肢、腰斩、爆头、碎体等伤害。
所以,郑泰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在等待,同时在计算,自己究竟该用多大的力量才能把这群可爱的少年收拾得爹妈不认,而又不会把他们打“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