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坊的正南面就是西市,整个腾龙府货品最齐全的地方就是这里,因而这里也聚集了大量的商家,光开饭铺的就有十几家,其中最大的饭铺名字叫“叫天楼”,也不知道是谁给起的名字。不过这家的饭菜做得确是好。
赵骧家的厨子正是叫天楼主厨的徒弟,据说已经学到了他师父九成的功力,这厨子的名字叫杨焦,赵凌玥却总是叫他羊角。虽然赵凌玥喜欢开这厨子的玩笑,不过真的很爱吃他做的水盆羊肉。
“羊角这手艺真是绝了。哥,要不你让他到我府里当厨子吧,我让他当后厨主管,每天只做这水盆羊肉就行。”赵凌玥喝了一口汤,心满意足之下还不忘挖赵骧的墙角。
“行啊,一会儿杨焦来了你自己问他。”赵骧看着书,无可无不可地回道。
“也是,你的人都对你忠心得很,也不知道你给他们吃了什么药,这么听你的话。”说着她用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四名壮汉说道,“他们四个也给我办了不少差事了,关于你的事情却也不透露给我。”
“嘴不严的人,我也不用。”赵骧放下书,对那四个壮汉说道,“这趟你们辛苦了。有一点,关于替公主做的任何事都不得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我在内,记住了吗?”
四个壮汉立马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齐声道:“属下遵命,请将军放心。”
“行了,人我给你还回来了,过几天再用人的时候,我再找你要。”赵凌玥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淡绿色的绣帕擦了擦嘴角,恢复了端庄的仪态,说道:“对了,今天的大朝会热闹吧?”
赵骧叹了一口,说道:“何罡是晋王的人,他做这么隐秘的事,你都知道了。有时候我真想不通,你的黎华院明明没几个人,消息为何这么灵通呢?”
赵凌玥得意的神情一闪而过,说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我从你的人嘴里套消息不容易,可是别人那里可容易得很。我道我为什么办事的时候,总是到处借人?我不借人,又怎么从这些人的嘴里探听到我想要的消息呢?”
“原来如此。”赵骧知道赵凌玥的黎华院只有小猫三两只,每次办差都要从不同的部门借人,办吏部郎官鬻爵案,她从刑部借了一队人马;办礼部员外郎贿考案,她又从大理寺借了七八个狱卒;最离谱的是她办通运门校尉走私案,竟直接从大内侍卫中调了一支百人队,将通运门包围的时候,附近的百姓还以为发生兵变了呢。
原来赵凌玥正是借着借人的机会发展了在各个衙门的内线,只是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方法收编这些人的。要知道她借出来的这些人都是各衙门主官的亲信,为的是打探黎华院的内部消息,没想到却被赵凌玥给利用了。
赵骧虽然很好奇赵凌玥的手段,但是知道此事事关机密,不好打听。而且赵凌玥把自己在各衙门安插眼线,这么重要的事都告诉自己了,自己再探听更多,怕是要引起她的不快。
赵凌玥见赵骧不说话,就笑笑说:“上次查户部的时候,我找何罡借了几个账房,他让他的亲信带人一起去,以为能打听到什么,谁知道我的目标根本就是他的这个亲信。
他这个亲信跟何罡的小妾有一腿。我让古栎传话给他,要是他不合作,就把他和何罡的小妾扒光衣服绑在一起,然后扔到何罡的床上去。当时就把他吓了个半死,还怕他不就范?”
赵骧听得目瞪口呆,他看着这个江湖出身的妹子有些无语。所有知情的人都以为,赵凌玥混迹江湖的时候年纪还小不会有什么江湖习气,却没想到其狡诈恶毒的程度,竟不亚于一个老江湖。
“不对。”赵骧禁不住想到,“父皇许是知道的,要不也不会把黎华院交给她。”
赵骧忽然心中一动,问道:“那他就这么忠心,连何罡和晋王的算计都敢告诉你?”
听到赵骧的疑问,赵凌玥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掏出一把小巧的折扇轻轻展开,现出梨花带雨的图案来,又轻轻摇了几下,等见赵骧脸上有了不耐得神色了,这才笑着说:“当然不会了,刚开始我只是让他偷些礼部的公文罢了,不是特别重要的那种,等他做了之后,我就让古栎拿着这些公文要挟他,再去探听更重要的消息,这样一来二去,他也就只能乖乖就范了。”
赵骧听得心中一寒,这赵凌玥说着这些阴谋诡计的时候,一脸的兴奋,大大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一般,样子真是天真可爱。这种反差让赵骧很不舒服。
赵凌玥似是看出了赵骧的想法,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怯怯地问道:“二哥,你该不会是讨厌我了吧?”
这一声“二哥”让赵骧想起五年前赵凌玥认祖归宗的那个时节,当时只有十四岁的赵凌玥,当时她也是这般怯生生地,惹人怜爱。不知是谁告诉赵凌玥,自己是赵哲的第二个儿子。赵凌玥见到赵骧后脱口而出叫出来“二哥”,得罪了一旁的赵璇。
原来,按照岁数赵骧的确是排在赵瑜的后面,可是在皇室的玉册上,赵璇才是名正言顺的二皇子。原来赵骧因为是庶出,原来名字根本没记在玉册上,是在他当了郡王之后补记上去的。
内侍纠正了赵凌玥的称呼,可是她却认为按照年龄,赵骧就是二哥,所以一直固执地叫赵骧二哥,叫赵璇三哥,叫本来该是三哥的赵赟小哥。惹得赵璇和赵赟都不喜欢她,她却满不在乎。
有了这份缘故,加上赵骧也是从小被欺负大的,性格宽厚平和,又坚韧勇毅,年纪还小的赵凌玥更加喜欢跟赵骧相处。五年下来,两个人的兄妹之情日深,竟相交莫逆。
赵骧想到这些,再看到赵凌玥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怜爱之意,当时笑着说道:“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咱们生在这是非窝里,又不被人待见,要是一点手段都没有,不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我刚刚只是突然感到,你也长大了,不再是以前只会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女孩了,心中感叹罢了。”
赵凌玥眼泪也不抹,梨花带雨地笑道:“就知道二哥疼我,不会真的恼我。二哥你放心,我永远是你的小跟屁虫,就算你烦了我,我也一直跟着。”
赵骧被她的憨态惹得也笑了起来,摇摇头说道:“算了,这话在我这儿说说就算了,别让外人听到了,又要说你不识礼数。”
“哼!”赵凌玥听了这话,想起自己刚刚进京的时候,被一班老夫子整日在赵哲面前告状,说自己刁蛮成性,不识礼数,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出来,脱口而出道:“这些老不修,想当初在我刚进京的时候总在父皇面前说我坏话,害得我被罚抄书、静坐。他们也不想想,流落江湖是我娘带着我跑的,那是我自愿的吗?再说,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哪个不是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男盗女娼的。就拿太师来说……”
“咳咳!”赵骧冷着脸咳嗽两声,打断她的话。
赵凌玥见状住了口,却不服气的撇撇嘴巴,把手里的扇子使劲地摇。
“好了。”赵骧给她到了被温茶,“喝水。不热了。”
赵凌玥也不客气,拿起来就灌了下去。喝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了下来,扇子也慢条斯理起来。
“你娘还好吧?”场面冷了一会儿,赵骧抓住赵凌玥刚刚话中的一个话题,试着问道。
“嗯,古师叔上个月还回了一趟山门,说我娘已经破了死门,神功大成,得意地很。”赵凌玥一脸不屑地说。
看赵凌玥把怒气转向了她母亲闵柔,忽然感到轻松了起来,笑着说道:“你这个娘也是个奇人,堂堂曾国公家的二小姐,王爷的侧妃,居然带着孩子跑到山林里做了一派的掌门,这古往今来怕是也只有她了。”
赵凌玥忽然脸色黯然,站起身来,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