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二街东头的景行门的南北各还有一个门,这就是皇城西墙上的三个城门,进了景行门后就是横街,这条街其实就是西二街的延伸,不过进了皇城,它的名字就不一样了,分割他们的就是这高逾三丈的宫墙。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皇城不等于皇宫,横街的南部是各部署的衙门,北面才是皇宫,横街和皇宫之间还隔着一条宽逾十丈的护城河,也就是外界常说的金水河。走过河上的金水桥才算是来到真正的皇宫。
先来到的是皇帝和内阁办公的地方,也就是承平宫。承平宫其实并不是一座宫殿,而是一系列建筑群的总称。它是一个占地巨大的广场,广场之上从南向北修建了三座大小不一的宫殿,最南边是最大的宫殿,名为太极殿,它能够容纳二百余人,只有在大型集会的时候才会使用,平日并不启用。
再往北是太平殿和两仪殿,这两座宫殿较小,其中太平殿能容纳百余人,两仪殿只能容纳数十人。三座大殿都有围墙隔开,除了太极殿是孤零零的一座宫殿之外,其他两座大殿的范围内其实还有很多小的附属宫殿,是内阁和侍卫的办公和休息的场所,以及很多其他用途的房屋。
承平宫再往北就是外臣非宣不可进入的地方了,也就是皇帝真正的家的所在——内宫,也叫后宫。当然也不是说过了承平宫就是皇帝的寝宫,而是一个后花园,也就是内苑,这是一个大园林。除了供皇室成员以及皇帝身边的人游玩之外,更重要的是,这园子修得蜿蜒曲折,纵横交错,让人置身其中难免会眼花缭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要是没有知情的人带领,很容易迷失其中,它也是拱卫皇室的一道屏障。
皇帝和妃嫔们的寝宫就在内苑的后面,当然皇帝上朝的时候并不用在园子里逛荡半天才能通过,其实是有一条专用的通道的,只不过这通道一般人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皇帝寝宫叫做乾阳宫,自然,这也不是一个宫殿的名字,而是一整套的建筑群。这片建筑中最大的一座宫殿名字叫做含光殿,这才是皇帝平日睡觉和生活的地方。被称为上书房的章华殿就在含光殿的前面,那是皇帝日常办公和接见大臣的地方。
此时的含光殿前已经跪了一群人,看衣着都是内侍和宫娥。最前头一个面白无须,神情体态跟老王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挺身跪着。他双手笼在袖子里,正闭目养神,仿佛他不是跪在地上,而是倒在自家的躺椅里,舒服地小憩呢。
他的身后半步的地方也跪着一个内侍,这人有些黑瘦,不过眼睛灵动至极,一看就是十分机灵的人。这人跪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往身后张望了一眼,眼珠子溜溜一转,就膝行了半步来到最前面的内侍身边,伏在那人耳边轻声说:“后面有几个兔崽子都快睡着了,一会儿赏他们几个耳巴子。”
白面的面色不变,似是没有听见,只鼻息中微微急促地喷了一下,算是回应。那黑瘦的见状,也不退回去而是就在白面的身边跪好,样子比白面的更加恭敬。一时无话。
殿内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咳嗽,白面内侍迅速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来到殿门外。在他身后的那些内侍和宫娥全都强打起精神来,黑瘦内侍慢了白面内侍一步站起身来,却没有挪动地方,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白面内侍的动作。
白面内侍侧耳倾听了一小会儿,一摆手中的拂尘,高声道:“圣天子起驾了!”这一声叫早,中正威严,声音粗豪有力,不似一般内侍那样尖细高亢。黑瘦的内侍听了这一声,不禁叹了口气,在他看来自己跟这位的差别,就在这一声上。
白面内侍叫早完毕,含光殿里的宫娥撤掉里面的门闩,白面内侍一摆拂尘,四个年轻的内侍手脚麻利地爬起来,轻快利索的打开殿门,又四个年轻的宫娥把门口的纱帘左右分开。剩下端着盆、瓶、盂、罐等洗漱物件的宫娥就跟着白面和黑瘦内侍进了内殿。
也不知这群人在里面都做了些什么,只知道花了不少的时间。这才听见那白面内侍又高声道:“圣天子起驾章华殿!”立时,几个引路的内侍和宫娥在前头引路,一个身着龙袍,身形消瘦的老者在白面内侍的搀扶下来到了含光殿的门口。
到门口之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对黑面内侍说道:“赵无器,用朕的銮驾把戚美人送回承恩殿。”黑面的赵无器赶紧细声细气地答应下来。赵哲又扭头对白面内侍说道:“秦无朝,你回头去趟皇后那儿,跟她说抬戚美人为婕妤,其他的事情按常例来吧。”
秦无朝躬身应诺。赵哲说完,身子往前一倾似乎是要走动,可是马上又立住了。他扭头看着赵无器说:“把负责赶鸟的人打五十鞭子,大清早地还有乌鸦在朕的门口叫唤。”
赵无器听了登时满头大汗,霍地跪倒在地,头深深地磕在地上,想说什么辩解一番,可是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就是说不出话来,急得他浑身发抖。正当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有人轻轻拍拍他的胳膊,他猛地抬起头来,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内侍。那小子谄媚地说:“公公,圣上已经离开了。”
听了这话,赵无器像没了骨头似的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小太监赶紧把他扶起来,他见赵无器脑门上青了一片,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敢,想要笑,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笑不出来,只好期期艾艾地说:“那戚美人……”
赵无器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让人找来銮驾,然后把累成一滩的戚美人抬上銮驾,然后跟着去了。现在他想一定要攀上这个刚被皇帝抬了品秩的婕妤,要不自己这一关怕是不好过。要知道赵哲根本不把这些太监宫女当人看啊。
而此时的皇帝赵哲根本没有理会赵无器的心思,现在他正在用早膳,也就是吃朝食,只是皇帝的朝食要叫早膳,这样显得与众不同。他这早膳不像韩旻那样怕上朝时出丑而不敢多吃,也不像郑泰那样没见过世面一样胡吃海塞。他吃得精致而丰富,颇有点当代人吃的早饭的样子。
粥、点心、小菜一应俱全,不过名字起的很好听,毕竟是皇帝的早膳,要的就是与众不同嘛:长生粥,光明虾炙、生进二十四气馄饨、同心生结脯、见风消、冷蟾儿羹、安餤、水晶龙凤糕、玉露团、汉宫棋,等。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饭食都是凉的,毕竟从出锅到上桌中间还要经过数道检验手续,以防有人谋害。所以,桌上的饭菜虽然精致漂亮,可是确实提不起赵哲的胃口,况且他吃饭前,总是得先吃药。
秦无朝亲自从一个中年内侍的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锦盒上贴着印封,他仔细检查确认是自己亲手封上,并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之后,才轻轻地打开锦盒,拿出里面一颗龙眼大的药丸,又从宫娥手里接过装着热汤的银碗,用银质的勺子搅拌几下后,舀出一勺自己喝下,等了片刻,才把药丸和银碗奉给了赵哲。
赵哲用热汤送下药丸后,喘了一口粗气,等了一会儿,觉得全身热了起来,才把目光转移到桌上的菜品上,马上,秦无朝就拿着银碗银筷子伺候起赵哲来。他的目光停留在哪道菜上,秦无朝就会夹一筷子放在他的食碟里,赵哲吃了,若是点头,就再夹一筷子,若是不点头就继续等着他的示意。
赵哲吃了一筷子糕点后,停下来喝了一口茶,似是随口地问道:“平阳今天早膳用得好吗?”秦无朝看他把目光转向了一道羹汤,就用银碗给他盛了一个碗底儿,放到赵哲面前,嘴上恭敬地回答道:“是,今天公主用的是如意和气粥、水晶龙凤糕、玉露团、汉宫棋、龙白羹,还有公主最喜欢的槐叶冷淘。”
“堂堂公主,喜欢吃民间杂食,不成体统。”赵哲话说的重,脸上的表情却轻松愉快,秦无朝就知道赵哲其实并没有生气。自平阳公主认亲之后,赵哲几乎每天都要过问她的起居,而且今年还把重新启用的黎华院交给了她掌管,依赵哲阴冷的性格,要不是赵凌玥是一个女儿身,就秦无朝对赵哲的了解,还以为赵哲想把皇位传给她呢。
“可惜,再受宠爱也没用,是个女儿。”秦无朝不禁心想,要知道赵哲可是有三个,哦不,是四个儿子呢,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