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秦荃战记:失败的历史

章四 危机四伏的变局,第四节

  公子横随母居住在永秀宫,永秀宫外是宽百尺,高十丈的瑶歌台。当年王淑人入宫一年未曾得见天颜,又念及宫外的父母无人奉养,悲从中来,于僻静处悲歌一曲,歌声悠悠,哀痛难抑,不知怎么入了在这里散心的文侯的耳,当晚召往合成殿侍寝,翌日封为淑人,位比大上造,又赐永秀宫与她居住,一时风头无两;但是不到一年,文侯在宫外迷上了一位女子,善歌舞,纳入宫中,封美人,特建瑶歌台。当时她恨,恨君侯薄情,恨美人夺了她的风头,只是再怎么哀怨,歌声再怎么婉转,也留不住君侯的心。

  柏夫人最得君侯深情,香消玉殒,仅留下一个幼儿;新来的美人受君侯宠爱却无子;虽然她已不得君侯喜爱,但好在有个孩子,她自己寿命也未曾受损,可见人的福气还是有限的,在一方面福气太满,另一方面总要少些福气才得平衡。

  二公主入宫后,她又不满了。二公主乃琉州公主,仙人之尊,君侯因此再怎么尊她敬她也无妨,便是见到一向不亲近其他人的大公子称她为阿母,王淑人虽然不满,却无嫉恨,甚至见到自以为是而吃了口头亏的王宜人还有些蔑视;只是不该,二公主不该收留那个不知母族的贱种,君侯看重那贱种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儿子,明明公子横才是他的第二个儿子,如今竟连一个野种也比不上。

  见到阿母脸色不好,公子横忙走过来,握着阿母的手问道:“阿母身体不舒服吗?”

  “阿母只是想着明日你该上学了,不知该给你准备些什么才好。”

  “阿母不用忧心。我上学后有什么不便或者需要什么的,回来再叫姑姑准备就好了。”公子横拍拍母亲的手,示意阿母安心。

  “上了学,要和你兄长好好相处,还有,你弟弟——媛媛,他年纪小,你在学里多让着他们。知道吗?”

  公子横撇撇嘴,不满道:“阿母不喜欢他们,我也不喜欢他们,我才不和他们玩。”

  “这话在学里可不能讲!”王淑人握紧儿子的手,见他额头上有汗,知是他玩到没注意,便拿出帕子为他拭汗,心里还是担心不止,慢慢道:“你这直性子,得改;还有啊,出了汗就叫嬷嬷帮你擦汗、换衣服,不要只顾玩,现在这日子,虽说到了春天,却还是冷得很,不注意就会着凉的。记得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都说了八百遍了!”

  “我说了八百遍你都还没记住,不说不是更让人操心!”王淑人揉揉儿子的头,“你这小没良心的,还抱怨我说的多了,你说我说这么多都是为了谁?”

  公子横虚捂住耳朵,夸张地叫道:“啊~啊~聋了!阿母你把我说聋了!”

  “臭小子!”王淑人嗔了他一句,又把儿子拉进怀里,问他明早想吃什么好提前准备着。

  第二日不及下学,王淑人便接到嬷嬷报告:公子横在学里和公子祯打了一架,连媛媛在内,三人都被罚站一刻钟。

  宫中规矩是公子们幼时只有乳名,入了学才有正式的名,因此文侯在无瑕入学时为他取名为祯,而媛媛,由于年纪实在太小,并未取名。

  学里规矩是从卯时一刻到申时二刻教导学习,北地初春夜长昼短,卯时一刻天还未亮,但入学的公子们必须遵守学里规矩,早已坐在位置上读书断句。媛媛年纪小打不起精神,早上赖床不肯起来,便是勉强跟着来了学里,也还是靠着兄长睡得迷迷糊糊。

  学里的师傅也都明白,上原夫人的小公子虽入了学,却是跟着兄长来玩耍的,他们也不用当真去教他什么。心里明白,可实际上看见小公子裹着狐裘,坐着暖轿,身后跟着一群奶嬷嬷,进了正殿也不行礼,挨着公子祯蹭蹭,找到个舒服点的位置又眯着眼睡过去;公子祯习惯地伸出手护住兄弟,抬起另一只手示意其他公子们安静些,不要吵醒了弟弟;还是十分震惊。只是之前文侯询问他们对小公子提前入学有何异议时没有提出反对,现在也不好在小公子入学第一天便告到文侯面前,只得期盼这小公子早早醒来,或者厌烦了学里冰冷的几案,撒撒娇钻回母亲的怀里。

  好在公子祯还是顾虑到学里的规矩,在辰时二刻摇醒小公子,又命人端来温水毛巾为他擦脸。小公子噘着嘴表示不开心,连早饭后的点心也不肯吃了,直到奶嬷嬷端来一小碗牛奶才露出笑容。吃饱喝足的小公子一改睡觉时的温顺样变得活蹦乱跳,吵着要出去玩,被公子祯以大雪太厚会冻着的理由拘在殿内;小公子也没闹,安静地扒在窗边看雪,没一会儿,又“蹬蹬瞪”地跑过来,举着个小雪球向兄长献宝:“大兄,看~小顺子捏给我的~”

  嬷嬷们吓得够呛,拥上来哄着小公子将雪球先放下,又命人去拿药膏,又命人去端温水,公子祯坐在其中为弟弟揉搓冰冷的小手,一面忍不住回头瞪了眼躲在门外的小顺子,向嬷嬷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照顾的了媛媛,可不是逗着他玩耍吗?回去我便禀了阿母,你们换个沉稳点的孩子跟来。”

  “不要~我喜欢小顺子~”媛媛倔强地摇摇头。

  公子祯还没学会擦药,一面敷衍弟弟,一面将他的手递给嬷嬷:“好好,不换不换,乖,让嬷嬷擦药。”

  师傅们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还未到午时,小公子已惹出了多少事,照这样下去,不止他们这群老师傅心力交瘁,恐怕公子祯至以下一群公子们都无法好好学习,岂不是得不偿失!就算失了脸面,也要求文侯将小公子带走,真真是祸害一个!

  媛媛在午膳时不肯让嬷嬷帮忙夹菜,自己握着双筷子对着肉丸戳来戳去,就是怎么也戳不到,公子横冷哼一声:“难怪是没人疼的孽种,没教养!”

  公子祯怒目而视,媛媛似乎没听懂,继续握着筷子与碟子中的肉丸斗争,终于戳中了一个,忙举起来唤兄长来看。

  “不能这样咬,小心戳伤喉咙。”公子祯从媛媛手中接过插在筷子上的肉丸,放在碗中又分成好几个小块,又换了小木勺给他,免得他用筷子不慎受伤。

  兄友弟恭,公子横不敢当着师傅面前顶撞公子祯,却是记得母亲对媛媛的不满,而且今日所见,媛媛那小子根本没有嫡庶之别、长幼之分,对师傅也是无礼之极,想着好好教训下这小子,便在休息时堵住满大殿跑的媛媛:“乱跑什么?见到兄长也不知道行礼吗?”

  媛媛歪着头看看左右,见没人在,才抬起头,眨眨眼睛,天真地道:“你和人家说话要叫人家名字,不然没有礼貌喔~”说着,一扬头,傲气十足:“我叫媛媛,记住了吗?”

  “你才没教养!”公子横直冲冲地反驳,“果然是没有阿母的孩子。”

  “媛媛有阿母!”

  “没有!你没有!你阿母不喜欢你,生下你就不要你了,母后才养你的。”

  媛媛性子急,只听懂了前半部分,跺着脚与公子横争执:“媛媛有阿母!阿母喜欢媛媛!”

  “不喜欢!你阿母就是不喜欢你!”

  “喜欢!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阿母不要你!”

  媛媛急红了眼,一头撞向公子横的胸口,拳打脚踢,公子横虽然不喜媛媛,却还是记得他是弟弟,兄长欺负弟弟是可耻的,便只抓住媛媛的手不让他打到自己,小孩子不知轻重,虽没有多大劲道,但是冬靴厚重,踢在身上也是够疼的,公子横吃痛,便伸手把媛媛推开,没想到媛媛得了自由,又扑上来打他,还张嘴要咬他,公子横心下一惊,使大了力气,竟把媛媛推倒撞在柱子上。

  “哇啊啊~”媛媛捂着头,哇哇大哭。

  听到哭声的嬷嬷们先进来抱住媛媛,忙派人去请医官来;公子祯和师傅们随后赶来,见到媛媛趴在嬷嬷怀里嚎啕大哭,公子横在一旁皱眉撇嘴,公子祯心里想到上午公子横的嘲讽,大怒,扑上去向公子横踢了一脚。公子横也怒了,媛媛是弟弟,他身为兄长让着,怎么公子祯身为兄长敢打他?也不躲避,顺着公子祯的力道便是一拳打回去。

  宫人眼瞅不见,两位公子已经揪在一起滚到地上去了,师傅们忙唤人分开公子祯和公子横。

  “胡闹!”

  最长的顾师傅顾迁是代国有名的隐士,因喜爱闲云野鹤的生活,常年隐居在阴山,文侯为了公子祯,特意往百里求见老先生,拜老先生为太傅,入宫教导公子祯。顾师傅本是见文侯心诚才来,没想到公子祯不知礼仪,竟与兄弟打架斗殴,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宫人忙回了事情缘由,期间媛媛一直在哭,医官求见,闹得大殿内更是吵吵嚷嚷。

  顾师傅听完来由,摆正脸色对公子祯道:“祯君,君侯既拜老臣为太傅,臣便不能不好好教导您,使您失了礼仪尊卑。不论今日之错在于谁,您不问不听,擅对兄弟出手,便是不顾兄弟之义,请往中殿天子相前静思己过。”又向公子横道,“横君,妄听妄信,言语伤人,您可知错?若是知错,也请一并往中殿去吧。”

  公子祯、公子横称喏告退。

  却没想到媛媛从嬷嬷怀中挣脱下来,抽搭着哭声拉住兄长不让走:“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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