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我是我,第一节
凡人多劫难,仙人怜悯世人,降世于东海星链群岛上,世代有灵官师君于大陆危急之时解救凡人于水火。雪原苍茫,远眺极目之处群山巍峨,山无名,山之阳乃凡人之地,山之阴乃神人所属,人神之地,一山所隔,因此此山又被称作两界山;又因为雪原在上关以西,大陆的人们只见到仙人自上关以西而来,因此又将仙人居处称作西关。
在琉州成为大陆首要奉信的仙人之前,西关仙人多凭借自己的仙人之力在大陆助诸侯征伐天下,后牧天见仙人沉溺俗世欲望愈深,而百姓苦于仙人的神力所带来的灾难之下,下令仙人不得再借助神力扰乱人间,后政策愈严,西关仙人再不能跨出两界山一步了。为此,秦荃建立后,人们将愈发难寻的西关仙人属地称为云丘,意为天空之上,风云之间,虚无缥缈所在。
谁也不知道北方什么时候来了仙人,也许自古就有。
早在齐申之前,甚至是大荒之前,在那遥远的,只能在神话中寻找的历史中,还是能找到还没有受到禁令约束云丘仙人的身影。
仙人们没有后世所谓的道德信念,所有的只有力量的强胜与天生的好奇之心。仙人初入俗世又无任何约束,随意被一方诸侯取悦并驱使,凭借着自己强大的神力在人间掀起一次又一次的腥风血雨。没有任何道德信念,也就意味着仙人们无谓着人世的生命;大陆的苦难,与他们而言,就如脚下的蝼蚁的哀求,不看,不听,也不在乎,他们任性地放纵自己的神力,只一昧地追求自己开心而已。
神话中的英雄事迹,于当时的人而言,只是征伐不断的诸侯,任性的神灵,无休无止的灾难;明朗的天空,也阴暗的不见一丝天光。
人们盼着这种日子早早结束,神却听不见人们的祈求。
……
不知过了多少年,也许过去了几百年,大陆上出现一个披着黑袍的赤脚老人,他拄着一根奇怪的木头当作拐杖,佝偻着背,每走一步都似乎耗费了大半的精力。
他走至长河边,这里刚结束一场大战,征战的士兵尸骸被战胜方堆积在一起,形成一个又一个壮观的京观,他跪下来掬起一捧水,饮完,叹道:“我还记得离家前,这里的水还是黄色的,夹裹着泥沙,苦涩而又难咽;如今倒是有些辛甜,可惜,夹杂了太多的血泪和苦难,不适合我这种过路人润一润干枯的口舌。”他摇摇头,伸手触摸长河水面,“恢复原样吧,虽然苦涩难喝,还是更适合过路人一些。”
话毕,血红色的长河褪去了红色,又变成了夹裹着泥沙的那种浑浊的黄色大水。
老人扶着拐杖艰难地起身,路过京观时,啄人眼食人肉的食尸鸟被活人的走动惊吓而四散,老人抬头看看这些容易受惊的黑色大鸟,它们显然不愿放弃地面上的食物,只是因活人之故而在空中暂时停旋,老人道:“仙人太任性了,该回家了。”
他继续向北方蹒跚而行。
老人的话就像预言一般,九日之后,云丘发出禁令召回所有在大陆作乱的仙人。
大荒时期,大陆灾害连连,一部分流民被迫西迁,穿过雪原,闯过两界山,进入云丘,成为最早的云丘信徒;后来,这些人以两界山为界,在雪原建立国家,自西向东分别是西邙、高阳、北翟三国。
云丘无礼仪约束,无家族传承,也无姓氏名字要求,不同于秦荃和琉州的世袭制,云丘四岳十二睦与牧天均是族人共同推选而出,若牧天在执政期间有不法行为,只要七位以上的长老达成共识,即可废除,甚至逐出云丘。万物平等且自由的思潮,也影响到三属国的制度设定。
云丘氏族共四十八族,四十八族各有所长,其中,东方一族擅制咒术。咒术本是云丘仙人为助诸侯征战天下而研发出来的巫蛊之术,相对于可移山填海的法术,咒术威力并不大,死伤皆一人而已;但咒术如其名,侧重于诅咒,施术人只需了解被诅咒之人的名姓生辰,即可于方寸之地对其施展法术,控制对方甚至于神不知鬼不觉中令人死去。因此,在大荒时期,这种威力不大却防不胜防的术却一度威慑诸侯,令大陆所有人都笼罩在被暗杀的恐惧之下。因着云丘禁令的缘故,东方不得出云丘,这曾经令诸侯闻之色变的咒术就如被藏起来的宝藏、蒙尘的珍宝,任何人都想找到宝藏,想把那珍宝上的灰尘抹掉,使珍宝重新发出耀眼的光芒。东方本不是安分随和的族群,听见秦荃与齐申大战的消息,岂有不借着这机会研制咒术的道理,便违背禁令跑出两界山,相助秦荃立国。
后此事被人发现,举报到牧天耳边。
时任牧天的乃是大势,是一位宽厚长者,面对举报,大势没有立即做出决定,而是召集四岳十二睦共审东方,最终做出驱逐东方氏族的决定。东方长老跪伏在牧天脚下,痛哭流涕,再三恳求牧天原谅。
大势伸手触碰东方长老的头顶,道:“吾代表云丘对尔等做出赦免。”
“但是,你们明知禁令而背逃,其罪一也;借咒术扰乱凡世,害得无数人因此丧命,其罪二也;沉溺咒术,执念太深,其罪三也。”
“以上三条,任何一条都足以收押东方,令尔子嗣后代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
“某念在长老认错态度诚恳,故只驱逐东方于大陆,再不得踏入雪原一步。”
牧天仁厚,东方长老却不知足,带着所有犯事人员拼着用咒术对抗牧天,四岳十二睦见东方妄图伤害牧天,大怒,合力引下天雷灭了在场所有逆犯。
对于东方其他族人,四岳十二睦本来做出的决定是驱逐出云丘,如今看逆犯因此事如此怨恨云丘,因而十分忧心东方其他族人亦会怀此怨恨,与其留下祸端,不如斩草除根,灭了东方一族罢了。
牧天终究仁厚,见始作俑者已死于天雷之下,而其他东方族人,甚至没有违反禁令离开云丘,仅仅因为族人罪过而担下连坐之罪,故而不忍,维持原来的判决:东方一族,从即日起,驱逐出云丘,再不得踏入雪原一步。
四岳十二睦心惊于东方的怨恨,但不能违反牧天的决定,因此要求在原来的判决上,再加上一条,以圣灵石之力封印东方所有的灵力。这样,即便东方怨恨云丘,也无灵力能与云丘作对。
封印灵力,收回法术,成为弃族,屈辱不啻于惊惧。一时之间,近半数东方族人自杀于世,免于受此屈辱,剩余族人流落大陆,聚居于莒国。
自东方一事,云丘担心再有云丘人染上凡欲,利用法术为非作歹,便将神树、圣灵石、封印术分别赐予西邙、高阳、北翟三国,希图以凡人坚定不催的信念和善恶有序来指引云丘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