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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恐误卿卿命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345 2024-07-06 15:19

  成帝这句话既带有欣慰,似乎还夹杂着揶揄,庾亮尴尬归尴尬,但照单全收。

  “臣虽为太守,时刻不忘记是后族姻亲,是陛下的舅舅。臣这么做也是想盯着他们,为陛下和朝廷的安危略尽忠心啊。”

  庾文君见状,出来打个圆场。

  “皇儿,你舅舅如此做也是为了你,为了朝廷。有他帮你盯着,难道不好吗?”

  有了太后的支持,庾亮冷冷的说道:“如果刘胤明知道官船西行,则他必然和陶侃有所勾连。反之,如果他不知道官船的方向,则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是为了陷害他。”

  “舅舅说是谁?”

  “江州有此能力之人,必是长史路永还有他手下的青州兵。路永作为长史,敢陷害上官,背后必有人指使。至于指使之人,臣即便不说,陛下也知道是谁!”

  庾亮抽丝剥茧,直指幕后之人就是王导。

  成帝倒吸一口凉气,叹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朝廷已经给了他们这么大的恩荣,怎么还会如此不知收敛,争权夺利,难道他们一个江州也不肯给朕留下?”

  “陛下说得没错,王丞相贪心不足,欲壑难填!”

  “朕该怎么办?好,明日朝会,揭开真相,把路永下狱,召陶侃进京和王导对质,让他们撕破脸皮,看看谁对谁错。”

  小皇帝确实动怒了!

  “陛下万万不可!这样的话,他们二人必定全然否认,我们又没有充足的证据,到头来反倒让陛下被动。再者,臣千辛万苦为陛下探得的情报却让陛下陷入窘境,那臣真是百罪莫赎。”

  “那依你的意思呢?”成帝反问道。

  “陛下莫急!常人皆会有这样的经历,皮肤上生出脓包,初长之时,颜色微红。长成之时,则色如米白,此时不能挤破,否则皮肤会落下疤痕。倘若再过些时日,脓包颜色转暗,不久则自然脱落,皮肤也会完好无损。”

  成帝细细咀嚼,在揣摩这句话的深意!

  太后说道:“皇儿,你舅舅的意思是不加干涉,静观事态发展,顺势而为。让这头脓包自然生长,互为损耗,直到自然脱落,问题也就解决了。”

  庾亮道:“太后高明,臣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让他们诧异的是,庾亮这次猜对了。

  真相很快露出了水面,而且来势凶猛,朝野猝不及防,彻底改变了朝廷的格局!

  “叔父,滁州刺史府来人求见,就在门外。”

  王导听王允之一说,知道肯定是查访桓家有了消息。如今,江州已经纳入囊中,滁州又有了消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去,请他到书房来。”

  “拜见丞相大人,这是我家老爷给你的书信。”

  王允之打开蜡封,从竹筒中倒出书信,摊好后,恭恭敬敬递给王导。

  “琅琊山南杜家村!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桓家落脚点就在滁州境内,你家老爷费心了。”

  来人道:“我家老爷按丞相的指示,以朝廷新政登记丁口的名义在州内各地排查,果然在杜家村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有两处茅屋,主人是杜艾,另一处就是桓家。”

  “杜艾?这就对了,当初桓彝到宣城任职,住在东条巷巷首,杜艾家在巷尾。”

  这一回,是彻底验证了,王导欣喜若狂。

  他叮嘱来人回去告诉滁州刺史,在茅屋附近派出衙役捕快,盯好了,不准妄动。如有动静,千万不可放过,朝廷自有奖赏。

  王导不信,桓家儒学世家,孝字为先,那小子能一直不回来。

  来人远去,王允之问道:“叔父,杜艾难道就是灭吴功臣征南大将军杜预之孙?听说是和中朝著名美男卫玠齐名的那位名士?”

  “你也知道此人?”

  “没有,侄儿是听羲之说的。羲之说他以前曾见过杜艾,回来便和府内诸多弟兄大加赞叹,说他是‘肤若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人啊!’”

  王导轻蔑的笑道:“空有一副皮囊有何用?中朝的卫玠,还有掷果盈车的潘岳,哪个有好下场?自己惨死不说,还连累家人子孙。羲之也是年轻,对他居然有仙人的评价,只可惜他已经沦为凡人。祖上何等光鲜荣宠,到了孙辈就颓废至此,可惜啊!”

  王允之笑赞道:“还是叔父有远见,乱世不需要好皮囊,乱世需要权,需要兵。”

  “被你搞糊涂了,那个好皮囊的叫杜乂,这个叫杜艾,多了一根草!算了,管他叫什么名字!”

  王导笑了笑,然后又板起面孔,深沉道:“所以叔父我年迈之龄,还要苦心经营,我们王家可不能像杜预那样三代就没落。要未雨绸缪,提前布局,既要浇灌好自家园中的禾苗,还要锄掉杂草,防止它遮住阳光,抢了养分!”

  王允之明白王导的良苦用心,可谓处心积虑。

  王导主政朝廷,何充协理,王舒现在主政会稽,他主政宣城,前来投靠的吴儒也即将去寿州任职,还有路永也控制了江州。

  现在王家无论在朝堂还是在州郡,无论近畿还是远郡,王导都已布下棋子,在王家广袤肥沃的田地里种下自己的禾苗,还要安排滁州和江州,锄掉陶侃庾亮甚至桓温这样的杂草,真是难为他了!

  王导幽幽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允之,你等后辈要记住,枝繁则叶茂,叶茂则遮风避雨;树大则根深,根深则难以撼动。如今只剩江州那边还令我隐隐不安,放不下心。”

  王导想起大约半个月前的一天傍晚,也就是路永刚刚升任刺史后的次日,就悄悄来到乌衣巷,当面聆听指教,还送来了厚礼。

  “路刺史终得正果,如今是满面春风,精神焕发,老夫恭喜了!”

  “岂敢岂敢!还不是恩相一力举荐!恩相提携之恩,卑职永生难报万一。”

  言罢,路永叩头就拜。

  “哎,刺史大人快快请起,老夫岂敢贪功,这都是圣上所赐!要谢,也得谢圣上。再说了,光有老夫的举荐,如果没有你的辛劳,也不会有今日之成就。”

  路永见话里有话,马上明白了王导的深意,赶紧谄媚道:“卑职做过什么已全然忘记,只记得是当年苏峻叛乱,卑职蒙丞相提点,略有微功。蒙恩相不弃,多方栽培,才有了今日。”

  王导欣然笑道:“刺史真是明白人,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要永远烂在腹中。否则,沉滓泛起,只会大祸临头!”

  “卑职明白!从昨日走马上任开始,之前发生过什么,卑职全然忘却,一切都是崭新的,请恩相放宽心。”

  路永挤眉弄眼,让王导安心。

  此时,二人无声之中达成了默契!

  过去他们私下的契约已全部达成,如今,双方都已实现了承诺,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终于可以掀开新的一页。

  尤其是王导,如释重负,心情舒畅,问道:“那刘胤竟然如此轻易入你的彀中?”

  路永得意的回道:“卑职自任江州长史开始,便多方交结州府官员,软硬兼施,半年下来,除了温峤,大都和卑职来往过密。这些人也聪明,知道温峤奄奄一息,这棵大树迟早要倒掉,因而择木而栖。”

  王导称赞道:“所以刘胤初到江州,诸事都得仰仗你。长史成了刺史,而刺史却变成了长史,老夫看来对路大人要刮目相看喽。”

  路永听到老谋深算的丞相都佩服自己,心花怒放,一脸奸邪的说起了江州事件的始末:

  那日,路永报告了官船被劫,钱粮丢失之事后,刘胤惊慌失措,刺史宝座还没坐热,看来就得灰溜溜卷铺盖走人了,口中一直念叨着,愧对圣上,愧对朝廷。于是提起笔来,准备呈报朝廷。

  路永赶紧劝道:“且慢,如果说是歹人所为,那大人治州不严的罪名就被坐实了,这对大人不利啊!恐怕不仅仅是丢官罢职,说不定还要问罪下狱。”

  “那该如何是好?”

  路永显得深思熟虑,劝道:“宁可遇上天灾,不可遭逢人祸,就说是触礁所致。长江江势复杂,风急浪大,偶尔触礁也是常有之事。”

  “那损失的钱粮该如何弥补?”

  路永淡定道:“官船毁损,朝廷原本就很震怒,如果再如实上报损耗,则是罪上加罪。所以,要蜻蜓点水少报损失,至于如何弥补嘛,堤外损失堤内补!”

  路永出的主意就是从军士和百姓身上想想办法,以解决燃眉之急。待风波平息之后,再设法退还。百姓们也不吃亏,不会生事的。

  刘胤听着有些道理,但又似信非信。

  路永使了个眼色,州内什么司马、军曹、一众官员纷纷点头称是,容不得刘胤不从。

  王导听着都玄乎,问道:“那官船上的钱粮呢?那么多官粮,转移起来并非易事。”

  “那还不好办?”

  路永得意洋洋,说出了自己的杰作!

  他特意选择傍晚时分启程,顺流而下,造成前往京师的假象。待日暮时分,又掉头折返,在离渡口上游十几里处停靠。

  此时,他手下的青州心腹数百人,架起七八丈长的木板,搭在船舷上,官粮顺着木板滚到岸边,装入早已备好的马车,悄悄转移至妥善之处,偷天换日,人不知鬼不觉。

  路永沾沾自喜,侃侃而谈,他以为得计,然而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幕会被远处的一叶小渔船看个正着,正是芜湖水军扮作的渔民。

  王导拈须颔首,又问道:“数百人?这么大的动静,你能保证他们都能守口如瓶?”

  “恩相放心,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下属,而且全都拿了一大笔封口钱,说出来,对他们也没好处。”

  路永拍胸脯保证没事。

  “刘胤现在藏身何处?”

  “卑职估计他只有逃奔荆州。那日,青州兵闯入州衙,他急急从后门逃走,肯定不敢回京师自投罗网,只能西上荆州找陶侃做依靠,这样一来,官船被毁之事正好栽赃给荆州。”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路大人好一个连环妙计,既赶跑了刘胤,又栽赃了陶侃,一箭双雕,妙!”

  “恩相,是一石三鸟!卑职还劫下了那么多的钱粮,恩相有所需要,尽管开口,卑职马上给你送来。”

  路永自吹自擂,而王导板起面孔,肃然道:“老夫岂是贪财之人?”

  “该死,该死,卑职口误!卑职的意思是,恩相家大业大,又交际甚广,难免有需要周转之地,卑职一片赤诚,绝无别的意思。”

  “算了,你的好意心领了。老夫只是容不得陶侃嚣张跋扈,处处与老夫作对,害得老夫北伐时险些送命,此仇不报非君子!”

  “恩相的事就是卑职的事,卑职回去以后,准备再将他一军,替恩相再出一口气!”

  路永已经得手了,还不肯善罢甘休,他针对陶侃的另一个计划并未和王导商量,他不知道,这个计划捅破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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